胆小冷漠带给你了什么

初二 叙事 1703字
2020-04-10 20:48:12

清明我又没回奶奶家,爸爸带着几个亲戚回去的,大约2个小时才能到吧。主要是去祭奠我的曾祖母,我小时候都是叫老奶的。算算我已经有三四年没回去了,懒虫已经根植在我的身体里。肮脏的泥土,角落的蛛网,无处不在的蚊虫。最可怕的莫过于无人理解,可谁又知道忍受到极限的痛苦呢?

老奶去世的时候我哭了好久,人应该能感受到自己命不久矣。老奶去世的前一天,奶奶就通知我们回老家。我依旧记得妈妈问我:“要不要去见见你老奶?”“不,不要了吧。”我无力的摇着头,缩在被窝里想赶快进入梦乡。因为我害怕,我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一个读到《最后一头战象》中的象冢,就能害怕到一周在父母旁边都睡不着觉的五六岁左右的小孩,小时候黑夜都是可怕的,我那时习惯了9点睡觉,却因为好奇而不经意间看了一个小片段,就能折腾到12点都睡不着。爸爸妈妈常在夜晚被我吵得不胜其烦,可谁又知道那一个小小的心灵日夜笼罩在梦魇之下?第二天早上,我想见都再也见不到了。

老奶浑身缠了黑布,被放在餐厅与我们的卧室之间的茶几上,我必须穿过去,我浑浑噩噩穿好衣服,被妈妈抱到餐厅,一眼都不敢回头看。最后的记忆,就是在家门口看见那一辆渐行渐远的车。不知是恐惧战胜了悲哀,还是悲哀战胜了恐惧,无论如何,它们带给我的只有泪水。

上一次回去上坟还有记忆,就是在村口的一个小山头上,杂草中掩映着一座座冰冷冷的石碑。父母亲戚极慢地说了几个字,呼吸仿佛都变得极为困难。我克制住自己的害怕,在老奶墓前磕了磕头。墓碑上刻着我不认识的字,人的一生竟只有几个字代替了。我不敢再向前走一步,哪怕在面前石碑下的是自己的亲人。我一直垂着头不敢向四方看一眼,我紧跟着大人的步伐,每一步都踏上他们刚刚走过的脚印,生怕自己走错到什么地方。

现在想来,如果老奶多活几年,也许他就要承受爷爷受伤的事情,她会更心痛吧。爷爷是世界上曾经最疼我的人,那是现在一见我每次都哭的人。他的脸上已经不能表达笑这种表情,他的嘴巴已经不能说那些我爱听的故事,他的脸上现在只能流泪,他的嘴现在只能发出哭的声音。我不知道他发生车祸后,为什么保留的是悲伤的表情,而不是高兴的表情。我希望他开心啊。但我又从来没为他的开心做什么。我曾经因为感触在我们学校的墙上发了这样一句话,如果你一个人每次看见你都哭,那么他对你应该怎样?没有一个人往亲情的方向想。

小时候他抱着我在他臂弯里的照片还历历在目,他的头发大片还是黑的,白发只有星星点点。爷爷出事的那天下午,我和爸爸妈妈再一次踏上了回奶奶家的道路。即使这条路我们走了不知多少遍,但那两次仿佛就是天路。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爸爸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道路上放的一首歌当时很流行,我永远不会忘了那个调子,明明大气疏朗的音乐,我每次听都悲从中来,恍恍惚惚又是爷爷紧紧黏在我身上的目光。听一遍,就再次品尝了当年的悲痛。忆一遍,就再次体验焚心之苦。我不知道爷爷年纪渐长,还要去离村子比较远的地方养海参是为什么。爷爷出事前我回奶奶家,他还带着我划小船到海参池子上玩儿。一片水域被割裂成一方又一方小小的池塘,在这个大约200㎡的小池塘上,仿佛漫游在缥缈的云梦泽。爷爷撑着船,我拨着水。这样一个热爱大自然的人,从此竟再也不能行走了。

爷爷就是从海参池子回村的时候,被一辆面包车撞倒在地上的。等我到了医院,我只记着他的头好像放在了一个开了一面口的箱子里,那个医院有长长的天桥,我偶尔去那里发呆。午夜梦回,这是我最怕的地方。

几年前我还在用苹果2,它的功能实在太少了,我有一天翻到了一条录音,一个稚嫩的童声在不断呼唤:“爷爷,你快好起来。爷爷,爷爷,睁眼看看我啊。爷爷,爷爷……”我愣了好几秒,才渐渐想起一点小事来。爷爷有一段时间是昏迷的,爸爸可能就让我录了这一段。打到这里的时候,泪水再次湿了眼眶,过了多少年,我也忘不了那个孩子声音中的期盼。

我还记得爷爷出院后,他的头上就出就出现了两个刀痕。头发被奶奶剃的很稀疏,疤痕已经7岁了,还没有变淡的趋势,怕是要一直陪着爷爷了。

自此爷爷的生活就不能自理了,每天拄着一个比拐杖更高级的东西,大部分时间坐在轮椅里。走路也只能从家的这头走到那头,完全不能下楼梯,还摔倒过一次。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这种枯燥的生活,只要我在他眼前,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我。每次都哭着向我伸手,有时食物和口水混在了一起。前几年我还在暗中抽手,那几年,我害怕和他的目光直对。那眸光淡淡渺渺,好像比以往更亮,照进我内心的阴暗。

时光可以让我忘掉一些事情,也同时在我的内心深处滋生了一些可以称之为感恩之心的东西。我不再暗中抽手,不再听到回奶奶家是苦着脸,不再不敢提到爷爷,也不再,不敢直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