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记得，老家有座野外橘园，里面的橘树数不胜数，村民可随意采摘。每逢秋天，橘香四溢，一条羊肠小道直入眼帘，就在这条路上，曾留下了我成长的脚印。

小时候，母亲常常在深秋带我去看橘树。园中橘树，大大小小，形状各异：有似驼背的老人，有似健壮的青年，有似可爱的少女……枝间儿上挂着许多又大又圆的橘子，散发出的香味让我口水直流。我央求母亲为我摘橘子，母亲却摇摇头，让我自己去摘。我没办法，只好自个儿站在石椅上，踮起脚尖，尝试着去摘下橘子。独自一人站在离地面有两公尺左右的石椅上，心中难免有些恐惧，我下意识地回了回头，习惯性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母亲，却看见母亲正注视着我，目光里充满了鼓励。她轻轻地说：“你可以摘到它！”我心中的恐惧顿时消散如烟，转回头，我努力的踮起脚尖，一手攀着树枝，一手够着橘子，甚至为了更好的摘到，还一度站在石椅的边缘上，浑然不知。

还有一次是我十岁那年的秋天的一个早晨，丁零零的电话声响起，我欣喜地去接电话，电话是爷爷打来的，他说老家的橘子熟了，让我们抽空去带些回来。爷爷说话的语速很慢，好像在掩饰着什么，但是我能听出来，他缓慢的语速中分明透着一个老人的寂寞与孤独。爸妈工作忙，没时间回去，于是我自告奋勇地接受了此次带橘子的任务。当我走进院子时，爷爷独自坐在厅堂里，身旁的收音机播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爷爷凝神地听着，手还不时地打着节拍。见我来了，他立马关掉收音机，高兴地对我说：“累了吧，赶紧坐下歇会儿，我去给你拿橘子吃。”过了一会儿，爷爷端来了橘子，顿时屋里溢满了橘香。爷爷递给我一个最大的，还帮我削了皮，我接过橘子，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吃。这时爷爷扭头望了望挂在墙上的镜框中我小时候的照片，笑着对我说：“小时候，你可调皮啦。”然后，他用沙哑的声音给我讲我儿时的一件件趣事，说到动情处，他还情不自禁的抹起眼泪来。满屋的橘香被爷爷的泪水浸润着，我一阵惭愧。

一年前，爷爷永远地走了，留下了那片倾注了他全部心血的橘林。后来爸爸告诉了我一个真相。原来，爷爷的头发是他在火中救人时被烧掉的，那条伤疤也是那时留下的。

此时，我站在橘林边，伸手握住一个青涩的橘子。虽然那位种橘子的老人已不在，但在我内心的深处依然飘着橘香，那记忆中的橘香，熟悉而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