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到我的人生中,有什么令我终生后悔的事,我想,是那件事吧。那件事埋藏在我的记忆深处,以至我至今不愿提起。
小学刚入学的时候,卡牌成了我们班的时尚。那些一张一张画着小人的卡片,由于携带方便,很受我们学生的青睐。但是,正是这些备受宠爱的纸上精灵,使我闯下了大祸。
他是一个外向的孩子,一入学便融入了同学之中,班中卡牌横行的时候,他便成了“卡牌党”中的领袖。而他错误地认为,作为领袖,就应该比其他人买更多的牌,抽出最稀有的牌。他把所有的零花钱全都交给了那些似乎毫无用处的卡牌,虽然也或多或少地抽出了一些稀有的卡牌,但他脸上的愁云越来越多,成绩也开始大幅下降,甚至开始交出自己的午饭钱。
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身为他幼儿园同学、交情莫逆的我。
他把我拖到操场角落的沙坑边——这是学校中人最少的地方。他似乎十分着急,满脸通红,就像一头马上就要发疯的野兽。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感受到他的手心已经被汗浸湿,似乎有什么话呼之欲出。
“我有一个计划,但需要你的帮助,如果成功了,我就会给你很多很多的卡片!”他终于发话了。我十分疑惑:“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他笑一笑,示意我凑过去:“等一下你假装问老板其他玩具的价格,当然,离卡片柜台越远越好,我就趁机拿走一盒卡片!”我大惊,摆摆手:“这不就成偷东西了吗?我不!”他面有愠色:“如果你不帮我,我就不当你的朋友了!我也不会让别人再和你玩了!”想想他在班上的威望,又想到自己被全班孤立的场面,我咬咬牙,终于点了点头:“行!”
黑暗前的黎明总是特别短暂。中午,我和他一起来到文具店,文具店老板是一个面容和善的阿姨,我抓起货架上的一个魔方,胆战心惊地走到老板面前,努力调整呼吸,用自然的口气问:“老板,这个魔方多少钱啊?”老板果然被吸引了,她满脸笑容地转过身,背对着他。我的目光越过老板,看见他马上趁人不注意抓起一包卡片,东张西望地走到店门口,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拐角。
我没有再追上去。
我把魔方放回货架,忽然从心底涌现出一股强烈的罪恶感。我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我成了小偷的帮凶!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我心久久不能平静。
再后来,我对他的态度渐渐冷淡了,他也不再是班中如众星捧月般的明星。只知道后来他还偷了东西,直到五年级露了马脚被文具店老板人赃并获,又受了学校的处分,才收敛了起来,上了初中,我便与他分道扬镳,再也没有联系。
后来我常想:如果他第一次找到我时,我一口回绝,他又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原来我一直都想错了——他并不是一个外向的孩子。
也许,一念之间,便可以毁了一个人。
埋在记忆深处的悔,是我人生中,最深刻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