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很轻,却吹不散空气里的沉重。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贴在地上,像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他走得很慢,脚步拖沓,仿佛每一步都要从泥泞中拔出来。身旁的同学说笑着讨论哪道题最难,谁又考了满分,声音清脆如铃,可那些话语到了他耳边,却像是被风吹散的尘埃,听不清,也抓不住。
有人问起成绩,他抬了抬眼,嘴角勉强向上扯了一下,那不是笑,是肌肉的抽动。他抬起手,在空中虚虚地比了个七,又比了个三。对方愣住,再问一遍,确认后只低声说了一句:“节哀。”他没回应,只是把头更低地垂了下去。
前桌传来欢快的争执:“我去,我114”“我才98分”数字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他低头看着自己卷面上密密麻麻的红叉,那一道本该得两分的选择题,因为抄错选项全盘皆输;那道几何题,辅助线差了一毫米,思路就彻底偏移。他拿起红笔,一笔一笔圈着错误,笔尖几乎要戳破纸背。脑子里不断回响着监考老师收卷时的铃声,短促、冰冷,像判决的钟。
上课铃响了,他才缓缓抬起头。刘海乱糟糟地贴在额前,遮住了眼睛。他没哭,一滴泪也没有。可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连呼吸都变得费劲。同桌拍他肩膀问要不要去接水,他摇摇头,手指紧紧攥着笔,指节泛白。他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好像所有语言都被堵在胸口,化作一团闷雷。
放学后,教室渐渐空了。他仍坐在位置上,窗外夕阳把课桌染成橘红色,可他的世界没有光。他轻轻把试卷折好,塞进最底层的抽屉,又慢慢合上。那一刻,仿佛不只是收起了试卷,而是把自己的一部分也关了进去。黑板上还留着昨天写的数学公式,粉笔灰微微飘落,像一场无人察觉的小雪。没有人知道,那个沉默的身影,在心里已经对自己说了千百遍:“我不行了。”
可明天,还要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