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窗台上的茉莉开得正盛时，我总爱敞开木格窗。风穿堂而过时带着草木气，掠过书架便会掀动书页，哗啦哗啦的声响里，倒比刻意挑拣时更能撞见惊喜。

去年梅雨季的某个午后便是如此。雨丝斜斜打在窗棂上，我翻着一本旧诗集却总静不下心。忽然一阵风卷进来，书页"啪嗒"停在《断章》那页。"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从前读时只觉句子轻巧，那天望着雨里撑伞走过青石板的人，倒忽然懂了这彼此凝望里的温柔。风像是有双通透的眼，知道我此刻该撞见哪句诗。

还有回在祖父的老藤椅上翻他的医书。泛黄的纸页记着草药的模样，我对着"紫苏"的插画琢磨半天，风却把书吹向了后几页。那里夹着片干皱的银杏叶，叶底是祖父用铅笔写的小字："秋日采紫苏，晒时需见晨露。"瞬间想起幼时他带我在田埂摘紫苏的模样，原来那些被我忽略的书页间，藏着比药方更暖的故事。

如今再翻书时，我常故意不先定好章节。让风替我选一页，或许是《红楼梦》里黛玉葬花的句子，或许是《昆虫记》里蝉的歌唱，又或是某本游记里关于沙漠星空的描写。风没有偏好，却总在恰当的时刻，把那些恰好能住进心里的文字，轻轻推到我眼前。

就像此刻，风又吹乱了摊在膝头的书。我低头看去，是汪曾祺写的"人间草木，各有姿态"。窗外的茉莉落了片花瓣在书页上，倒像是风替这句子盖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