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午夜的暴躁雨声惊醒。

一阵一阵，裹挟着路灯几束昏黄的灯光便驰骋一方，敲打地面的声音淹没了蝉噪与路边躲雨行人的埋怨，砖块发出沉闷的低哼。它容不得有其他响动在自己的领地作威作福。屋内与屋外是两个世界，我试着不去被雨声的欢鸣所感染，却仍是通过微张的窗子察觉到了送来朗朗秋意的风。

雨声很大，我的窗户上挂满露珠，又随重重砸下的雨线牵连着躲进楼外的那棵银杏，惹起哗啦啦的晃动。窗外是一场盛大演奏，名为秋意进行时。夜来南风起，南风是仲夏最后一场余味悠悠取意不尽的圆舞曲；小伞引微凉，小伞是绿意躁动的季节里略施愁郁的唱碟，一如一盏明明灭灭的老式煤油灯。邻家孩子还在做功课。

淡月微云。时动时静。

我不动声色地拿起破旧蒲扇扇起来，任由它在闷热潮湿的空气中掀起波澜。热浪席卷着热浪在室内翻腾，让人不由得无端心烦意乱。我试图开窗更大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离雨声更近些，离外面的世界更近些。风雨果真毫不吝啬钻进各个角落，仿佛要击穿房屋，声势浩大可抵万马千军。卷帘映看，是烟雨升平时。

清晨还缀着些如铃儿响的淅淅沥沥，同早餐摊子滚滚窜出的油热熟烟缠绕蒸发，同被洗刷清亮弯弯折折的马路打闹成片，同来往匆匆的路人与车声留下的痕迹拨弄擦肩，同这个被雨声渲染得淡默无言的城市悄然耳语。一打开窗，入眼即是亮堂堂的雨天。不知是雨润化了城，还是城贯穿了雨。

不出所言，一蓑烟雨，好烟，好雨。烟是烤红薯红壤里翻出的香气，是爷爷卷烟纸燃烧簇簇升起的火苗，是上了年代的收音机里发旧发皱的京剧唱腔，是一汪汪平静且值得品味的人生。而雨是飘摇与流浪，怅惘与牵挂，是顺境逆境，是非善恶，是情感寄托。万巷弄人声，雨来即静，欢笑同漂浮的水汽饱和，等待某个甜蜜午后享受幸福的微酣。

我亦是行人。

听听那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