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土

初二 叙事 638字
2025-07-13 14:03:25

那年暑假返乡,我在老屋的樟木箱底翻出一包泥土。干燥的红褐色土粒从泛黄的棉布袋里簌簌滑落,在阳光下扬起细小的金粉。指尖触到粗糙颗粒的刹那,二十年前的蝉鸣突然穿透时光,在耳畔轰然作响。

爷爷的烟斗总在暮色里明明灭灭。记得每个夏夜,他都带着我蹲在老屋后的菜畦边。月光把丝瓜藤的影子织成绿色的网,老人布满沟壑的手掌翻开湿润的泥土:"这是会呼吸的活物,你听——"他把耳朵贴向土地,银白的鬓角沾着草屑,"听见蚯蚓翻身的沙沙声了吗?那是土地在打呼噜。"我学着把掌心贴向温热的泥,却只觉得一片寂静,直到某天看见新芽顶开土块时,才突然明白爷爷说的呼吸是什么。

最难忘那个暴雨突至的傍晚。我和发小在晒谷场玩泥巴,爷爷举着竹篾斗笠追来时,我们的红胶鞋已经沾满黑亮的泥浆。他却不恼,反而从蓑衣口袋掏出个粗陶罐:"把这场雨的味道收着。"我们踮脚望着罐口凝结的水珠,第一次懂得雨水落在不同土地会酿出不同滋味——老屋门前的沙土甜得像麦芽糖,后山的黏土却带着青草汁的苦香。

去年清明回乡,发现老屋后的土墙塌了半边。我蹲在残垣前,手指抚过新垒的水泥墙面,突然渴望触摸那种带着草根和碎瓦片的粗糙质地。施工的村民说现在都用水泥了,可我知道爷爷如果还在,定会摇着烟斗说:"水泥养不出韭菜盒子的香味。"

攥着樟木箱里的泥土登上返程的列车时,窗外的稻田正翻涌着金色的浪。泥土的芬芳从指缝渗出来,混着车窗上凝结的水汽,恍惚间又听见爷爷的笑声在旷野回荡。原来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成水泥——就像掌纹里沉淀的红褐色,早已长成了思念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