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暮色裹着冷雨倾泻而下,校门口的人群在伞花中迅速消散。我攥着书包带,望着被雨雾模糊的街巷,寒意顺着湿透的衬衫爬满脊背——伞,又忘在了教室的抽屉里。
路灯在积水的路面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斑,我咬咬牙冲进雨帘。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跌坐在水洼中,泥浆溅满了袖口。书包甩出半米远,练习册散落一地,墨迹在雨水里洇成蓝色的泪痕。狼狈与委屈堵在喉间,视线一片模糊。
“娃儿,摔疼了没?”一道沙哑的声音穿透雨声。抬头时,一柄褪色的蓝布伞已遮在头顶。撑伞的是位佝偻的老奶奶,银发被雨水黏在额角,深褐的皱纹里嵌着水珠。她颤巍巍地蹲下,枯枝般的手替我抹去脸上的泥水,又拾起散落的书本,用袖口反复擦拭封面的污渍。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初生的雏鸟。
“阿婆家近,伞给你用!”她把伞柄塞进我掌心,自己却退到屋檐下。我慌忙推拒:“那您怎么回去?”“几步路的事儿!”她笑着摆摆手,从旧布袋里掏出一块方格手帕,展开后竟是块塑料布,利索地顶在头上,“瞧,这不就有伞啦?”
她转身走进雨幕。塑料布在风中鼓胀翻飞,如一只挣扎的白蝶。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深一脚浅一脚踩进积水里,裤脚迅速浸成深色。可那瘦小的背影却挺得笔直,像一株扎根在石缝里的老竹。
伞柄残留着奶奶掌心的温度,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融化了凝在胸口的冰碴。雨水仍在伞面敲打,我却听见心底冰河裂开的脆响——原来最灼热的光,并非来自太阳,而是淤泥中开出的善意之花,以微末之躯点燃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