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张建国推着他的修车摊出现在巷口时，环卫工人老李正好扫到第三个垃圾桶。"老张，今天这么早？""闺女要交补习费了。"张建国笑着支起遮阳伞，把磨得发亮的工具一件件摆在帆布上。

这个不到两平方米的修车摊，是城市地图上找不到的坐标。但附近的居民都知道，在建设银行拐角的老槐树下，总有个佝偻着背的身影。他的大拇指指甲缝里永远嵌着洗不掉的黑色油渍，蓝色工装裤的膝盖处磨出了毛边。

十点十五分，第一个顾客来了。是个踩着高跟鞋的年轻白领，自行车的链条卡住了。"能快点吗？我赶着打卡。"张建国没抬头，布满老茧的手指灵活地拨弄着链条。"马上就好。"三分钟后，他把车推还给姑娘，"后刹有点松，顺手调了调。"姑娘扫码付了八块钱，匆匆消失在写字楼里。

午后的阳光毒辣。张建国就着保温杯里的凉白开，啃完从家里带的馒头。手机响了，是妻子从医院打来的。"今天透析做完了，医生说指标还行。"他嗯了一声，把工具箱里生锈的螺丝挨个换成新的。

傍晚六点半，下班高峰。一个中学生推着爆胎的山地车过来。"张爷爷，能修吗？"老人眯着眼检查破口，"这胎补过三次了，该换新的了。"男孩攥着二十块钱有些窘迫。"先补着吧，"张建国转身拿出胶水，"等你存够钱再换。"

华灯初上时，张建国开始收摊。数了数今天的收入：一百零六块。够买明天要用的补胎片，还能给妻子带份小馄饨。城管小刘骑着电动车经过，"老张，下周这片要整顿，记得收摊。"他点点头，把帆布四角系紧。

夜色渐深。修车摊折叠进三轮车的车厢，像一只收拢翅膀的麻雀。张建国蹬着车穿过霓虹闪烁的街道，后座上，扳手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个城市每天都有旧事物在消失，但总有些微光，固执地亮在钢筋水泥的缝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