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时,爸爸正举着拖把冲进来,妈妈手里的毛线团滚到沙发底下,而我僵在钢琴凳上,满脑子都是奶奶信誓旦旦的保证:"这次绝对能成功。"
事情要从三天前的傍晚说起。奶奶戴着老花镜研究手机视频,突然把屏幕怼到我面前:"快看这个水晶饺子!"画面里的饺子像玲珑剔透的玉兰花苞,在蒸汽中轻轻颤动。我还没来得及惊叹,奶奶已经翻出珍藏的澄粉:"咱们也做这个!"
于是此刻的厨房宛如战场。案板上堆着奶奶特制的胡萝卜汁面团,像团燃烧的晚霞。妈妈负责剁虾仁,刀光快得能切碎阳光。爸爸握着裱花嘴不知所措,被我偷偷拍下他往面皮里挤草莓酱的"犯罪证据"。最绝的是奶奶,她居然翻出我小时候的奶瓶盖当模具,声称要创造"第三代改良版"。
当第一笼饺子出锅时,蒸汽里浮起的东西让我们集体失语。有的饺子像泡发的云朵瘫在笼屉里,有的倔强地支棱着裙边,最神奇的那个在沸水里旋转,薄如蝉翼的皮儿裹着粉色的虾肉,真像在跳圆舞曲。"这不就成了嘛!"奶奶得意地揭开第二笼,二十多只"小天鹅"齐刷刷歪着脖子,倒像在跳滑稽的鸭子舞。
那天晚上,我们全家就着蘸料吃完了所有试验品。爸爸的草莓饺子甜得齁嗓子,妈妈的翡翠白菜饺咸淡不均,我的"抽象派"饺子根本分不清馅料。唯有奶奶的水晶虾饺,在灯光下流转着琥珀色的光晕,咬下去的瞬间,鲜甜的汁水漫过舌尖,像咬住了整个夏天的海风。
现在窗台上还晾着那个奶瓶盖模具,边缘沾着洗不掉的胡萝卜色。每次看见它,我都会想起奶奶举着漏勺追逃跑的饺子,妈妈用毛线给歪脖子饺子"打领结",还有爸爸偷吃草莓馅被烫得跳脚的模样。那些没跳成天鹅的饺子,反倒让我们笑出了眼泪。
原来最珍贵的水晶不在蒸笼里,而在晨光漫进厨房时,奶奶白发上沾的面粉,妈妈挽起袖子揉面的弧度,还有爸爸偷偷把失败品塞进嘴里的鼓鼓腮帮。就像那些会跳舞的饺子,虽然跳得东倒西歪,却让整个屋子都跟着摇晃出幸福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