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我第无数次望向对街那扇紧闭的木门——自从上周搬来那位白发老人,每到黄昏时分总会飘来零散的琴声,像是被风吹散的羽毛,怎么也拼凑不成完整的曲调。
"又是这个怪老头在锯木头吧?"同桌小琪凑近我耳边嗤笑,我却悄悄攥紧了书包里那张泛黄的琴谱。那些支离破碎的旋律,分明是《流水》的第七变奏,父亲生前最爱的古琴曲。
暮色漫过屋檐时,我抱着琴谱穿过街道。门缝里漏出的琴声突然变得滞涩,仿佛被什么卡住了喉咙。轻轻叩门的瞬间,琴弦"嘣"地断裂,老人惊愕的眼神与我撞个正着,满地散落的松香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您这里...需要琴弦吗?"我举起父亲留下的龙龈配件。老人颤抖着接过,枯枝般的手指抚过包浆温润的岳山,忽然哼起零星的旋律。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不自觉地接上后半段音节,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和父亲合奏那样。
原来老人是古琴修复师,那些断续的琴声,是他正在调试明代"蕉叶"琴的音色。当我的手指第一次触碰千年梧桐木的纹理,冰凉的琴面竟传来温热的震颤。老人说这叫"琴魂相契",就像当年伯牙在汉阳江口遇见子期。
市艺术节那天,我们把修复好的古琴搬上舞台。追光灯亮起的刹那,老人褪色的青衫与我的素色襦裙在琴弦上方交叠。当《高山流水》从我们指间倾泻而出,我仿佛看见父亲站在云端微笑。台下掌声雷动,而我只听见梧桐叶沙沙,应和着千年未改的琴韵。
月光依旧每天漫过那扇木门,现在常有清越的琴声穿透夜色。有时是《梅花三弄》,有时是《阳关三叠》,总能在某个转折处听见我的琵琶声轻轻相和。原来知音不必言语,就像春雪消融时,满山的溪流都会唱起相同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