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下的车辙

初二 叙事 647字
2025-04-05 10:28:39

窗外的雨丝斜斜划过玻璃,我又一次翻开了相册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十岁的我跨坐在一辆蓝色自行车上,父亲的手掌还来不及收回,便永远定格在了那个蝉鸣喧嚣的下午。

那年春天,巷口新铺的水泥地闪着银亮的光。我的目光总被那些踩着单车飞驰而过的身影牵走,车轮碾过路面时清脆的"咔嗒"声,像夏夜里咬开冰棍的脆响般诱人。父亲在某个黄昏推着老式二八车回家时,车把上挂着从厂里带回的黄油,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

"腰要直,看前面。"父亲的声音混着樟树花的香气落在我耳畔。他的手掌始终虚扶在后座,粗粝的指节偶尔擦过我的校服。可每当车头开始歪斜,那双手便成了最安稳的锚。直到某次转弯时,我看见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后空空荡荡——原来父亲早已悄悄松开了手。

膝盖上的伤疤至今仍留着浅褐色的印记。那个黄昏我摔得格外重,车铃在水泥地上撞出刺耳的哀鸣。父亲却站在五步开外,沾着机油的手指节发白,"自己起来"。我咬着牙把渗血的掌心藏进口袋,却闻到风里飘来他口袋里止咳糖浆的味道,那是他值夜班时常备的药。

蝉声渐密时,我终于能骑着车掠过整条巷子。后视镜里父亲的影子越来越小,白发在樟树荫里忽明忽暗。有天我偶然发现,车座不知何时被调低了三公分,链条上凝固的黄油在阳光下像琥珀般透亮。

此刻相片边缘已经卷曲,可父亲扶在车座上的指节仍清晰可见。那些我以为被放手的时刻,原来都有目光在转角处默默蜿蜒。窗外的雨还在下,老自行车静静倚在楼道里,钢圈上的锈迹里,依稀还能看见那年夏天闪耀的微光。

有些爱像樟树的香气,总是要走过很长的路,才能闻到那抹浸在岁月里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