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傍晚,厨房里氯氲着白茫茫的雾气。妈妈正在揉面,糯米粉簌簌落进青瓷盆里,像寒冬里飘落的细雪。
“来帮妈妈搓汤圆吧。”她沾着面粉的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糯米团在掌心温驯地滚动,触感像新采的棉花般绵软。我学着大人的样子揉捏,指尖传来若有若无的暖意,那是糯米粉在呼吸间吸收的体温。案板上渐渐排满圆润的“小雪球”,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咕嘟咕嘟”,沸水在砂锅里唱起欢歌。汤圆们扑通扑通跳进水中,起初都安静地沉在锅底,像冬眠的小动物。渐渐地,它们开始轻盈地浮沉,仿佛在跳一支古老的水袖舞。白瓷碗里盛着琥珀色的桂花糖水,飘落的金桂像撒在夜空中的星星。
当第一颗汤圆滑入口中,温热的黑芝麻馅儿在舌尖绽开,浓郁的香气顺着喉咙漫上鼻腔。甜味并不浓烈,却像春日的溪水,裹着山间野蜜的清香潺潺流淌。糯米的表皮薄如蝉翼,咬破的瞬间能听见极细微的“破”声,像是春天冰面裂开的第一道纹路。
窗外的北风呼啸着掠过屋檐,屋内却暖得让人犯困。爸爸眼镜上蒙着白雾,还在念叨着“汤圆要双数才吉利";妹妹的鼻尖沾着芝麻馅,活像只偷吃的小花猫。砂锅里剩余的汤圆轻轻碰撞着瓷壁,发出玉器相击般的清响。
我突然明白,汤圆里包裹的从来不只是甜蜜的馅料。当我们的手共同揉捏着雪白的糯米团,当滚烫的糖水模糊了彼此的眼镜,当此起彼伏的笑声蒸腾在温暖的厨房里,那些传承了千百年的冬至记忆,就这样顺着血脉,悄然流进了新揉的面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