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我看到父亲那双手,这哪里是我记忆深处的那双手?那么粗糙,那么干枯,一道道裂痕如网般镶嵌在手背上、手指上。
儿时,我渴望被这双大手抚摩。每当我受到母亲的责骂或鞭打时,那份企盼父亲爱抚的心情就更加强烈。我会含泪哽咽着向父亲告状,父亲一只手在我头上轻轻地摩挲,一只手牵着我走进家门。然后父亲会微笑着向厨房里忙碌的母亲装模作样地扬起他那宽大的手掌,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脆响,于是我破涕为笑,母亲也笑了!
当我成为父亲的学生时,他那只握着教鞭的手已不如从前那么可亲了。我的屁股上时不时会留下他的手印,我对那双手开始望而生畏,即便是晚上躺在被窝里,那只手在我身上写当天学过的生字时,我也是胆战心惊,生怕回答不出而招来狠狠的巴掌。读初中时,我对书法和古典诗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父亲总是想方设法为我买来《全唐诗》等书籍,并常与我讨论写诗的心得体会。我又爱上了写毛笔字,但起步太晚了,他硬是手把手地教我。这些,成为我最受用的两大乐事。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很坚强,有时候觉得他高大得让人无法超越。他从来不会说自己累,每次爬楼梯、换煤气罐都是那样有力。他的手很粗糙,我也总是认为爸爸的手因为粗糙而不怕烫,因为他可以把一碗很烫的汤自在地端很长时间或者端到我的面前。还记得有一次和老爸掰腕子,我输了一次又一次,于是我以为只有满手老茧才可以赢。我也很奇怪,爸爸的手粗粗的,看起来和熊掌一般,手背上还有很多伤痕,可是每次做起活计来都那么迅速和完美。我的玩具坏了,爸爸总是能修好。不管是木偶,还是四驱车,他总是有办法拆解并拼装好。于是乎,我又觉得爸爸的手一定具有魔法,而手上的那些伤痕就是他“练功”时弄伤的。
如今,父亲的那双手,已经显得干瘦,布满了褶皱,做活计时,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娴熟了。但父亲那双苍老的手依然是我情感的寄托。父亲总是无言的,他用沉默叩问生活,用双手解读生活。如果说父亲的手还有什么没有改变,那就是永远的温情了。在我成长的道路上,父亲的手一直是爱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