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未灭,清灯如豆。月溶于静寂之中,灯火阑珊,她坐在那里,端凝如水,依旧是那年旧时光。时光轻飞曼舞,挽一袖流年静好。岁月如歌,却始终挽留住了那韶华流芳。万般深情尽在无言,伴月浅灯深,溶溶入心。
秋天的风有些寂冷,划破夜色,簌簌。我坐在黄昏遍洒的灯下,垂着头凝思。母亲悄悄推开门走过来,微笑着替给我一杯茶,随即坐在床边,拿起我掉了扣子的衣服开始缝。我微微蹙了眉,看母亲在灯下的面庞盈着一汪柔和如泉的轮廓,心中便柔和几分,化为月色一般的浅笑。
家里的自鸣钟当当敲了九下,机械齿轮之声扰我不得安宁。母亲走过来,拿掉我手中的笔,轻轻拍着我的肩膀,低声道:“孩子,休息一下。”我顺从地坐在床边,看她拿起手中的银针扣子,飞真舞线。
母亲略垂着头,神色柔软而又满足,玉白月色浅浅镀上她的面庞,与温暖的橘黄色灯光相融,更显得她平时坚定果敢的眉宇婉约如水,似蒙了一层云霭雾色。我的心弦不由蓦然波动。母亲的侧面一半藏于暗影,她敛眉浅笑,在灯下的那一边侧面便倏尔如蔽月星云一般散开,唇角也旋出一朵明丽流彩的暖花。
我心中柔情的好似水中漾起涟漪,我的目光慢慢移上母亲的发,眼神便再也移不开,那乌发间竟有几星白发,银色光芒几乎是灼了我的眼!
往日情景在我眼前似卷轴漫卷黑夜徐徐铺开。那年姑苏城外桃花飘零,母亲站在花树下,眉眼皆笑,便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了。我心下动容,凝目再次看向母亲。
母亲在穿针,她的眼神忽然一恍,手中的针掉了。她一手攥着衣服,一面在床上摸索着。她并不多言,只是神色间焦急万分。我站起来走过去想帮她找,不料手摸索着刚好按在针上,我疼的哼了一声。母亲丢下了手中的衣服,拉过我的手,焦急的叫道:“孩子,怎么样?疼吗?”见我的手微微晕出血色,她便手忙脚乱,道:“都是妈妈不好。”看到母亲竟泪盈于睫,我心中一疼, 泪便顺着脸庞流下。我连忙轻轻推开她的手,假装捡针,暗自将脸在袖子上抹了一下,不让母亲看见。她拿着药急忙帮我涂,我却逃也似的出了房门,又抹了眼泪。
夜深,我安眠浅睡。恍惚间,感觉母亲推门进来,拿着药瓶,气味正是我熟悉的。她用棉签轻轻擦着我的手,轻言慢语道:“妈知道你最不喜欢这种药味了,睡着了就闻不着啦。”我感觉到她略带薄茧的指尖划过我的手指,我嘴唇紧紧咬着不敢呜咽出声,另一只手在被子里渐渐收拢握成拳。在月与星交织的微明中,在她侧面斜斜的逆影中,我的泪又来了,顺着枕头浸入,也流进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母亲在灯的剪影,化为一股暖流在心底暗伏着,汹涌澎湃。我们中间隔着悠长岁月早已消逝,所有的只是在这月浅灯深下脉脉温情。情深无语,水深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