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她约是六年前。
那时正值元宵,山脚下的城楼边举办了场灯展。太阳一落,外婆就领着我去。那里的人很多,每人手上都举着小巧玲珑的灯笼,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她就在那街边摆了一个地摊,摊上陈列着五颜六色的灯笼,兔子与鲤鱼样式的居多,在夜色中泛着光。
我曾有所听闻,她与外婆是同村的。打小就与外婆处成了闺蜜,但后来外婆出嫁了,两人就很少联系了。听外婆说,她的小名叫璎莲,祖辈都是做花灯的,外婆还说,她一直是孤身一人,没有嫁人。
眼前的花灯逐渐清晰,她在远处朝我挥手,外婆牵着我走近。
“你孙女?这么大了,真好。”她紧握着我的手,凑近我的脸,细细打量着。我也看清了她的样貌。皮肤皱皱巴巴,分布着深浅不一的沟壑似的纹。她咧着嘴笑,眼中满是慈爱与羡慕。
“叫阿婆呢。”外婆摸摸我的头提醒。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阿婆好。”她“哎”的一声答应,乐的合不拢嘴,鱼尾纹中都藏不住笑意。
“乖囡。”她她挑了一个最精致的灯笼塞给我,那兔子花灯栩栩如生,底下还挂着红绸带,随风飘动,甚是美好。
大概从那时起,我就对这位阿婆产生了好感。于是寒假里总是缠着外婆带我去她那儿玩。阿婆常坐在老铺里的一张藤条椅上,带着老花镜,摆弄着手中的竹篾。让它们在手中灵活的交织穿梭,很快,一只兔子的骨架轮廓便出现在我眼前。我渐渐对制作花灯这个手艺产生了兴趣,就恳求她教我,阿婆眯着眼端详了好久,笑看说:“阿婆学的时侯,也像你这么大。”
于是我开始学做花灯,我只会做最简单的方形花灯,而且做的极差,譬如搭骨架的时候,我常常控制不好两根木条交错的位置,导致成型的骨架立不住脚,如同一个跛子。阿婆大的骨架却极稳,比例控制的恰当,红线也系得紧,系的扎实。细看那缕缕红丝缠绕纤细的木足,极轻巧极平稳的立在桌上,就会让人不住的感叹,是多么慧心巧思的人,才能创作出如此之物啊。而我就只能对着长腿短臂叹息或发呆了。
我说:“我做的觑眼看看也是可以的。”
阿婆说:“衣勿差寸,鞋勿差分。”
阿婆在给宣纸上色时也是极稳重,认真的。她用粗糙的手紧握着我那颤抖的手,紫毫一笔一画,不紧不慢的将一抹橙黄均匀涂满在素白的宣纸上。笔锋流转,一轮明月渐渐浮现,又溢出光辉来,将整个铺子都染上月晕。
涂画后将纸与骨架用浆糊粘好即可,然后就可以点灯了。打火机的火焰开心的跳动着,跃到灯捻上,我兴奋的看向阿婆,她神色专注的注视着花灯,眸子里漾起金色的波纹。
火苗渐渐的有些精疲力竭了,变小,变小,然后躺下了。最后在阿婆眼里开出灯花。
阿婆的心里装满爱,阿婆的眼里有灯,有月。
若说“师”为引路人,那么阿婆就是我的人生导师,她同时赠予我两盏花灯,一盏为灯,一盏为月。
教师点评:文章主题突出,取材真实,语言生动,有自己的思考,情感细腻。作者十分注重对细节的描写,细致的神态、动作描写很好地展现了人物的特点。作者选取了典型的事例,很好地展现出了人物的性格特点。文章里介绍的人物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