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已经82岁了，平日里最爱照料那满院的芬芳，尤其爱那一盆栀子花。

奶奶种花手艺好，却常常记错我的名字，“燕子，你回来啦。”奶奶常常对回家的我说，我只是耐心地告诉她，我是她的孙女，奶奶那浑浊的瞳孔暗了，但是仍旧对我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奶奶喜欢照镜子，却不爱照相。每天她都会照镜子，还自言自语：“人老咯，变丑了。”她常常把满头白发编成两个小辫子，绑上带有小花图样的皮筋，然后对着满院芬芳自言自语。我喜欢照相，但也只敢偷偷地给奶奶照相，她的背影很美，在满院芬芳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美丽，当她发现我在照相时，她会有些生气地躲开镜头，她认为相机会吸走她的寿命，她还要等姑姑回来。

可是姑姑回不来了。几年前，爸爸接到来自姑姑在山西的妹夫的电话，姑姑出车祸离开了，爸爸告诉奶奶时，奶奶在给栀子花浇水，一旁的我只知道花瓶掉在地上，奶奶倒在爸爸的怀里。医院里，奶奶躺了很久，醒来后的她，仿佛忘记了许多，只记得姑姑还要回来。

栀子花是姑姑最喜欢的花，而家中的那一盆是姑姑远嫁山西后第一次回家时买的一盆，每年开放时，白色花瓣绽放得热烈，就像是姑姑回来了。

栀子花开放的那天夜里，奶奶坐在小院里，满头白发就像是栀子花那样白，她的身子弯着，她的眼睛在夜里看不见，只听见轻轻的呜咽声，一滴泪水落下，滴在了她那如栀子花般白的头发上，点点灯光下隐约发出光芒。

“燕子不再回来了。”

清晨，一滴露珠从栀子花的花瓣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