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如雪,不声不响落于赭色的木桌;薄云似雾,忽疾忽徐行向青黛的天际。疏星淡月倾一壶清光,砚台映出点点乳白珠玑,狼毫挥洒,溅起朵朵墨花,成就一幅远山近水的国画。
徜徉于画中,看那翰墨飘香在深深浅浅的山光水色,目光游览名胜,此即为乐。登山望水,爱的是自然天工的壮美,图的是悠然自得的逍遥,所以,文人醉于山水,隐士避于山水,侠者游于山水,文人观得理,隐士觅得安,侠者遇得情,世人在自然中寻求大道。昔杜甫登泰山,王维隐幽篁,李白望飞瀑,乐,乐得心潮澎湃,乐得无欲无求,乐得融身于天地,因得一处山水,与此心对吟,与此情共鸣。
我未曾观遍江河湖海,亦未曾历尽五岳山峦,便在诗词歌赋,翰墨丹青中领悟自然的风姿。“水光激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那是西湖水温柔朦胧的碧波;“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那是终南山清新静谧的秋夜;“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那是洞庭湖翠白交织的剪影;董源之画,平淡天真,水色江天,是水的波澜不惊;范宽之作,对景造意,写山真骨,是山的端庄壮丽。我不知它们真形如何,但我见得它们的神韵、它们的魂魄,渗入诗文,显于墨图,凝为经典。
我于山水中触及文化,于变迁中触及永恒,于天工中触及真意。沧海桑田,一瞬千年,高山化为峡谷,深海化为平原,一切都有尽头,无物能够永久,变者,即为不变。但在无尽时光中,总有一些刹那被收为永恒,就像黄河长江见证华夏成长,就像泰山庐山见证王朝兴替,它们无法永存,但可以永恒。“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时山水何样?今时山水可同?所见之山水究竟是风景还是历史?千百年来,山水伫立于时空的拐角处,默默地成为永恒,任人毁誉,从存在到消失,看日升日落,月出月潜,看生死盛衰,世事沧桑,看时间流转,空间变迁,但无论多久,本质仍在,山水仍是山水,恍若一个来自远古的沉睡灵魂,在历史中占据一个不可撼动的地位。
于是,诗画的山水,真实的山水,古时的山水,现在的山水,都成了时光的印记,流传下一段很长很长的过往。
蹀躞于山水间,不经意地读懂一些,那是它们一生的沉淀,是风景,是文化,是经典,是永恒。
山水之乐,便是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