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总有一片立着灯塔的海,带着人间烟火的静好。
推开家门,姥爷的背影在一室暖烟里忙碌着:“我孙女回来啦,快去洗手放书包,今儿做了你最爱吃的莲菜。”放下书包,六年级的我迫不及待的凑到案板前。
带着冷光的菜刀咔嚓落下,伴随着莲菜被切开的脆响,在案板上磕得邦邦响。片片嫩生生的藕挨挨挤挤地斜倚一方,随即被姥爷的大手同菜刀一拢一靠,纷纷跃进了沸腾的大锅。一转身的功夫,姥爷又抄起一只漏勺伸入蒸腾轻软的水雾中,变戏法似的搂了一圈,将这些素色的白玉片儿悉数捞起。姥爷娴熟的动作在童年的我看来简直是魔术一般,常常瞪直了眼睛也看不出个七七八八。即使现在年岁渐长,已经快到姥爷一样高,不用再像童年一样扒着灶边还要踮脚才能看清,但这仍然足够让我看的津津有味。
炒勺里的油面爆出金黄的气泡,噼里啪啦在空气里爆响。姥爷赶忙一手关火一手倒油,顺便抽走我手中一双筷子拌了起来。油泼的的蒜蓉辣子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霎时间满屋都飘起了熟悉的蒜油香。我蓦地想起童年时老家与这分毫不差的香味,和那时姥爷尚是高大的背影。记忆里老家的暑假永远有着吱呀作响的老式风扇和声声鸣叫的知了,还有沙瓤的红西瓜和窗台上乱叫一气的画眉鸟。阳光带着盛夏的暑气,泛着粼粼的波光投在地板上,斑驳的光影和着我们嬉闹笑声,好不惬意!那时的姥爷还能骑着摩托车带我兜风,能一口气把两个大西瓜抱上五楼。他总是在厨房做着吃不完的美食,在傍晚用炊烟指引我家的方向。而现在当我再把目光投向姥爷时,才蓦然发现他的身形早已矮下去,矮下去。即使是染发剂,也遮不住他发根的点点花白。
把藕端上饭桌,我迫不及待的夹起一块,待熟悉的甜香清脆在齿间舌尖炸开。我抬头,对上姥爷微笑的皱纹和眉眼。
“姥爷,快吃!可好吃了。”
“没事,我不急,你先吃。”
……
桌上的一盘藕仿佛未经时光。一晃三年,初三的我再次尝到了熟悉的味道。还是一盘脆香的白玉片儿,还是晕开水雾的玻璃窗,还是袅袅的轻烟和姥爷慈祥的笑脸,我却尝出了时光的味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心中的那片海上总有座暖色的灯塔,伸出炊烟的缆绳,牵我回到家的港湾。我暗自祈祷这灯塔常亮,常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