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之美在何处?
倘若有人如此询问,我便引他去看院门前高悬着的一盏红灯——当夜幕降临,幽幽灯烛晕染门前一方,点亮游人过往的一条小径,也点亮游子归乡的一条心路。
我的家乡傍山而居,每每回到这里,总在年关。曲折盘桓的山路宛若一条泥色绸带,装点着同样朴素的小镇。白天,它们平平无奇,可到了夜晚,万家灯火如昼,尤其是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的一对灯笼,随山势起伏而舞,别有一番韵味。
我对家乡的灯笼有着莫名的喜爱,同龄伙伴却倍感不解:“有那么好看?”我也答不出个所以然。直到我在小镇的弄堂里邂逅一对老夫妇,那份对灯笼的喜爱,便分明起来。
彼时我驻足一间小院门口,正瞧见那摄人心魄的一幕——繁复交织的竹篾被一位老人束于掌心,俨然一只灯笼模样,可他拢起的手倏然一松,根根竹篾在刹那间绽放如花……我不由自主地迈步入内,小心询问:“爷爷,刚刚那只做好的灯笼,为什么不扎口呀?”
“那是在调整篾条的长度,要长短一致,才好编织。”回答我的,是另一道声音,有着一股岁月沧桑。原来,小院里还有一位奶奶,两位老人正为即将来临的除夕制作灯笼。在二老的同意下,我搬来一把小杌子,学着爷爷的模样,抽取出22根打磨轻盈的竹篾,根根纤薄清透,在明亮的光线下犹自泛开一抹温润。灯笼的制作虽不困难,却很是复杂,层层交叠的篾条需时时调整间隙与长短,甚至那竹篾舒展的走势,也需在分分秒秒的雕琢中,勾勒出完美的圆弧……
骨架制成,便要糊纸。“这是喜鹊登梅,最是如意吉祥……”熟宣铺展,一支狼毫下,朱红蔓延,娇俏的喜鹊佐红梅一朵,在爷爷的笔尖活灵活现。熟悉的灯笼在两双苍老的手中再现芳华,二位老人托起它,目光柔和得仿佛在看一件无上珍宝。忽的,我明白了,家乡的灯笼何止是一道风景?其中,更缠绕了无限情思与最真挚的祝福。
最终,老夫妇将这只灯笼赠予了我。除夕来临,我亲手将它挂上门前,与家乡的一盏盏灯笼一起,点亮一路火红的光。我想,我已找到了那份答案——
我爱灯笼,因它是家乡的一盏明灯,是一代代人累起的乡情,是我无论身在何方,也缠绕心间的一抹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