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的江南,田间阡陌都会盛开一种花草,如毯子一般在稻田里铺陈开来,茂盛如火,势不可当,蔓延得整个田野都是。
那花朵极小又极秀丽,是红色又不纯粹,红得发紫,却又不是纯紫色,带一点点的玫红。
家乡人称它为红花草。
再去仔细看那红花草,却发现细致如一朵莲,小巧的,一瓣一瓣,再细细地瞧下去,那一瓣瓣却不是花瓣,而是独立的花朵,这些细小的花朵汇在一起,改变了土壤,等待水稻种子生根发芽……
一次,在温州一家典雅而古朴的小餐馆内,友人点了一盘餐前的冷盘,却是一道凉拌的红花草。
经友人介绍我才知道它也叫荷花草,我惊呼,原来这个东西并不只是做肥料,它是可以吃的。
白瓷盘中垒起一摞小巧碧绿的荷花草—应是汆过一遍开水,沥干,再用各色配料搅拌出来的。
那道菜极爽口,带着一股清淡的青草香,很有些江南乡村的风味。
小菜的美就在这里,它不张扬,更没想过要如何勾魂摄魄,很简单地呈在那里,有它自己的坚持,不逢迎,不低头,但当你品味它的时候,它也不会吝啬于自己的释放,回馈最好的本真。
红花草学名荷花草已经给了我极大的惊喜,但再去查它的资料,才发现,它竟然就是紫云英,这更是让我惊讶得合不拢嘴。
要知道,从小到大吃的蜂蜜,最多的便是紫云英蜂蜜。
紫云英蜂蜜不但常见,而且品相极好,极甜。
甜度高出其他花蜜好几倍。
儿童嗜甜,所以便记住了紫云英这个名字,却名不对物,真可谓枉入红尘若许年。
犹记心灵手巧的女孩儿会坐在稻田里,将红花草的花朵采下来,将它的茎拆一个洞,一个一个串起来,便成了一个花环,戴在脖子上极好看。
张爱玲说,恨海棠无香。
又有多少女孩儿家会恨这红花草无香呢?
只是没曾想,蜜竟这样甜,可见造物者是公平的。
春日四月,回乡之时,却已难见红花草的踪影。
问其原因,才知道,如今肥料种类很多,买来施肥方便,何必还用如此原始的方式来改变土壤呢?
红花草在我的心里,从肥料转为了美食,再加各色点缀,身价慢慢抬了上去,让人不时想起它。
却突然于一天遁形无踪,戛然而止,变成了回忆中的念想,不知道何日再见了。
这样一想,好似在人间大闹一场,销声隐去,无影无踪。我爱红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