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看过梁实秋先生的一本书,专写种种菜谱餐饮习俗勾起他对故乡的追忆、怀念与思考。的确,味蕾的记忆是精准而敏感的。有种食物,每当它的气息钻入我的鼻腔,它的滋味触碰到我的舌尖,我的脑海就会蹦出两个字——无锡。
蜿蜒的古运河,养育着周遭的一方沃土。也孕育出饱含浓浓江南水乡风味的美食。桂花芋头,对一个无锡人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无论是结婚,丧事,无锡人习惯于拿一碗桂花芋头招待来宾。但凡打着无锡风味招牌的小吃店,总少不了它的身影。
中秋前后,桂花芋头卖得很是火热。芋头正当季,又逢满城金桂飘香,两者融合,便造就了这道美食。一碗芋头端上来,未品其味,先闻其香。桂花摘下后,失了先前浓郁的香气,却是清淡好闻。夹杂着红糖甜甜的味道,让人在天气微凉日子,心中生出丝丝暖意。汤汁呈酱红色,粘稠却透亮,好似玛瑙一般,五六块小芋头,若隐若现在汤汁中,红白相间十分好看,引得人唇齿生津。
做桂花芋头最好的,要属我奶奶。奶奶有个规矩,做桂花芋头的桂花现摘现做。所以只有在金桂飘香的秋天,我才能在家中吃到这桩美食。每年的那个时候,桂花芋头就成了我辛苦一周回家之后的盼头。芋头做起来要快,又要趁热吃。所以巴巴看着奶奶做芋头成了我那时的一个日常状态。芋头提前蒸熟,去皮,切好。煮上一小锅水,开了后放红糖和芋头,小火熬上十来分钟。再调入一包藕粉,等汤汁浓稠,冒泡了就关火。再从楼下桂花树上摘下一把新鲜桂花,撒在芋头中,就可以吃了。
极简的工艺,味道却毫不含糊。汤汁清甜,芋头软糯,让人含在嘴里,都舍不得咽下。可是又忍不住,一不留神就滑进喉咙。不知不觉一碗就下了肚,唇齿留香,在这浓浓的爱与浓浓的香中,我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习惯了最简单最淳朴的风味,外面精致、繁复的山珍海味反倒不在意了。原因很简单,那些精致的菜肴只是表面光鲜,味道全是调味品的堆积,吃不出用心,就更不用谈什么家乡的风味了。
考上好初中后,我们一家人去青海旅行。青海的伙食说不上差,只是那种豪迈粗犷的风味实在满足不了我江南水乡的味蕾。有次一整天的车程过后,妈妈叫睡得迷迷糊糊的我起来吃饭,我那尚未清醒的意识中,忽地涌出一阵委屈:“妈,我想吃奶奶做的桂花芋头了。”
是了,人是有感情的。当你穿行异乡的时候脑子中忽的涌出一样家乡的小吃,这种感觉,就是思乡吧。
原来,那最简单、最质朴、最本真的风味,却是最难忘的。因为,它总是承载了你对家乡深深的眷恋。那种眷恋是生来就有的,就像落叶归根一样。
哦,味至浓时即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