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一阵扑鼻的香气传来。

起初以为是错觉——冬季的夜晚总是太长，长得让人产生幻觉。直到那香气愈来愈明显，我才转头看向窗台。母亲种的百合，不知何时悄然绽放了。月光透过纱窗，在洁白的花瓣上镀了一层银边。

这是母亲去年从花市买来的球茎。她总爱在阳台上侍弄些花花草草，说是能"调节心情"。这株百合却格外受优待，被安置在我的书桌旁。"开花时香得很，能提神。"母亲这样说。

百合确实香。不是浓烈得让人头晕的香，而是一种清冽的、带着露水气息的幽香。它从花蕊深处一丝丝渗出来，在闷热的夏夜里开辟出一小片清凉的天地。我凑近细看，六片花瓣微微卷曲，像少女的裙摆。花心深处探出几根细长的雄蕊，顶端缀着赭石色的花粉，轻轻一碰就会簌簌落下。

这花来得正是时候。连续几天的模拟考让我精疲力竭，桌角的习题集堆成小山，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全是红色批注。有时候盯着数学题看久了，那些数字符号都会在眼前跳舞。此刻百合的香气却像一泓清泉，把混沌的思绪冲刷得清晰起来。

母亲轻手轻脚推门进来，放下一杯温热的牛奶。她看了看盛开的百合，又看了看我桌上摊开的试卷，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花瓣。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她检查我作业时的样子——同样的小心翼翼，同样的满怀期待。

我突然意识到，这株百合多像现在的我。被埋藏在黑暗的泥土里整整一个冬天，经历漫长的等待与积蓄，才能在合适的时节破土而出。而母亲就像那个耐心的园丁，日日浇水，时时守望，明知花开尚早，却从不停止期待。

夜更深了。百合的香气愈发清冽，与月光交融在一起。我重新摊开习题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与花瓣舒展的细微响动，在寂静的夜里形成奇妙的共鸣。

考试倒计时牌又翻过一页。但此刻我不再觉得恐慌。因为我知道，只要像这株百合一样，按着自己的节奏生长，终会迎来绽放的时刻。而那个时刻来临时，定会有人为我驻足，细嗅这一路走来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