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柑缘

□□勾稿，劈丝，压瓣。丝线在黑布间穿梭，刺绣的世界里，我亦拂去急于求成之心，雕琢精益求精。

□□那日，绵绵细雨在屋外纷飞，桌上那幅呆板粗陋的螳螂小猫苏绣，稀疏的针脚毫无光泽，褪去了生灵的活跃灵动。已练习几个月，我兴致勃勃地挑战着传统式样，寥寥几笔便勾出万物形态，丝线未劈便摩拳擦掌欲着手施针。银针扎进画布，厚重的丝线难以穿行，拖着沉重的步子挤成一排，大团大团地覆盖着小猫柔软的身体。我却得意于自己绣成作品只需几天，夸耀着自己尚是初学者却已超越了历史，征服了传统。

□□我将这幅作品裱进相框，欲嵌进墙内仔细观赏。外婆压住我抬起的手，取出传统技法的书籍，上棚架，压木条，领我坐在一旁。顺着外婆苍老的手，书上画着的小猫恍若要扑向一旁的螳螂，毛发在如墨般的纸上显得那样清晰，那样透亮。“丝线绣出作品，丝线雕琢心境。刺绣是韧战的过程，是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才得以传承，你这么急于求成，又怎能学到精髓?”

□□我默然许久，提起丝线，再次和外婆学起“螳螂小猫”。手悬在半空，用指尖勾住丝线，苛刻地撕成寸寸缕缕，丝线交织的世界里，我似窥见了古往今来绣娘们的心灵手巧，体味到历史交叠着手刺绣时的不骄不躁。银针沿着泛白的线条，不断变化着、交叠着层层光彩。流畅的笔法勾勒出柔软的毛发，点滴的孔洞晕开墨绿的盔甲。捏紧浅蓝的丝线，我用沉稳的心境雕琢出神的眼眸，绣尽小猫偶遇螳螂的惊喜，刺穿螳螂受惊以致不停抖动的触角，亦是将躁动藏匿于丝线交错间，洗去铅尘，镂去浮华。

□□最后一次提线，我屏息凝神，剪子轻巧，丝线剪断的瞬间，是一颗悬着的心落地。双手捧起刺绣，暗黑的夜只留乳白的毛色缀着光，瞪大的双眼直指无措的螳螂。我欲将它挂上雪白的墙，外婆却拦住我：“这仍算不上一幅好作品，苏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活儿。”

□□不时仍会展一块黑布，丝线琢心静。琢去焦躁，绣出灵动，方可韧战。心中所余，是对祖先智慧的敬畏和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