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那么一瞬间，画面就被永远定格在那小小的方形纸上。没有回忆的人生，未免显得苍白。但正因为有它，尘封的记忆才被唤醒，在这咫尺宽的纸上，我也才能重温久违的亲情。

我家照片并不多——或许以前有过许多，但年岁更迭，搬过了好几次家，也所剩无几。如今要再寻，已是“物稀”了。就像此时我身边，能拿得出手的——不损坏的，只有一张。

那是张年事已高的照片，背面泛黄，纸面已是枯槁，表面发虚发花。照片中年仅三岁的我憨态可掬，圆圆的脸上有黑白分明的眼睛。我哈哈地笑，头半仰着，很是可爱。而父亲在对面拍着手，像是在说什么，也是同我一样，一直笑。照片上的父亲显然和我一样很开心。他笑得灿烂，嘴咧得很开，露出了他的八颗大白牙；眼睛也是弯月状的，眼睛两侧的皮肤皱在一起；他的眉心向内扣，没有中年男人的沉厚，反而带有几分年轻男孩的阳光感。

“摇啊摇，十五摇过春分就是外婆桥；盼啊盼，阿嬷阿嬷地甜甜叫……”嘴上仍可以喃喃，虽然这不是原本所念的内容，但记忆之中，不苟言笑的父亲是这么念的。可以想象，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并不善于哼唱歌谣，虽然干瘪瘪地念词，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慈爱。大哥呵呵地笑，在我耳边对我叙说照相那天的事。那天，天气晴好，我和奶奶在家，父亲一身疲倦地回到家里，他看见了我后，突然来了精神。他笑着蹲在我的面前，用粗糙的手指摩挲我的脸庞。我哈哈对他笑，他的内心许是受到感染，也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和我玩，唱着歌谣。

我突然开始对父亲产生了一种崇拜感，并且爱意油然而生。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而且很爱我。我同样爱我的父亲，设若不是因为这张照片，我便不能勾起这段回忆。续不完心里那根弦，忆不尽心中对他无限的爱。

他与我，是父女；我同他，更是知己。

那便是这张旧照片，勾出了我原本已经忘记，但是还愿记起的东西。照片中只有那么一个故事，却有千万种情思。愿时光之河停止流淌，那它便能永远定格在我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