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是延绵不尽的沙丘。来自祁连山的朔风吹过河西走廊,裹挟着鸣沙山的沙,拍打在我的耳际。望着路旁崖壁上星星点点的深色窟门,我内心只余下排斥,对于导游口中的“崇敬”之意提不起半分。
走在队伍最后,我百无聊赖地边抚着石壁边向前行。夏日之阳,炙烤得它有些暖意,隐隐地还有些硌手,仿佛莫高经历千年风霜后依旧傲然的棱角。想到这儿,我心中的排斥消了几分,对这经岁月洗礼的莫高生出了些许好感。
导游“吱呀”一声推开木门,进窟了。横立于我跟前的是尊佛祖像,只见释迦摩尼侧身躺卧,面容安详,周身弟子却神态各异:或担忧、或痛哭……个个栩栩如生。我不禁敬佩起古代匠人们的高超技艺,一柄斧一把凿便刻出了眼前这佛祖涅粲像。
我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公元前六世纪,我成了一名佛祖的弟子,垂首立于他身旁,有人在诵经,有人满面惶恐,更有俗世信徒因闻知佛祖涅粲而号啕悲泣……然而佛祖仿佛不受众人惊扰,他双目微合,嘴角含笑,浑身散发着慈悲与超脱,仿佛在说涅粲到来时,他也要给予世人无限的希望和信心。“醒来”,我已然出了石窟。细细回味刚才神游时的情景,坛上有佛祖,坛下是芸芸众生,我又不禁敬于这千年香火绵延的佛文化了。
再入数窟,我总是走在队伍前列,似乎如此方能体会莫高之风韵。南北朝之窟还留有些西域色彩,似是漫着恒河岸边的热气;魏晋之窟锐丽豪迈,像是剑风利落地拂过名士青褐的衣袍;唐宋窟中壁画呈现出一派歌舞升平之象,“飞天”之景最盛,乐声扶摇而上,还有驼铃附和;明清之风则渐吹渐落,化为风过鸣沙的低号。我在心中慨叹道:莫高窟呦,你本是那样的繁盛之地,凝聚了世上最瑰丽的文化,本应香火千年,供世人敬畏敬佩。你怎舍得让你的经卷被晚清之王圆篆夺去,当道士与博士笑着合影时,你是否发出过低声的哀泣。回程时,将3公里的莫高之路细细走了一遭。我停下脚步伫立良久,而后蹲下捧起一杯沙,让它随着敦煌的风飘逝消散,隐约听见景区放着那首《河西走廊之梦》,心中又生出难言的悲怆与敬意,兴许是沙粒迷了眼,泪水随着崇敬一齐夺眶而出——敬古时匠人,敬莫高,敬敦煌,敬唐宋元明清,和那五千年绵延传承的华夏诗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