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有一种说法，说燕子是一种“恋家”的鸟，无论风雨交加，总会回到原来的巢穴，祖父深信此说，加上他原本对燕子就有一种喜爱，也在冥冥中期盼有一只燕子能来到我家。每逢早春，我和祖父便在坐在小马扎上，在门前盯着天上的飞燕，哪只会飞到我家屋檐上呢？

在我六岁那年的春天，一只普通的橘红色脸颊的燕子飞到了我家屋檐上，它的面容有些生涩，好似未经世事的孩童，“你跟我一样啊！”我这样想着。

在这之后，每逢夜里，我每每上床睡觉，总能听见一阵簌簌声，好像看到燕子在黑夜中飞行，嘴里衔着一口泥，在空中来来回回地飞着，不一会儿，便听见燕子的呢喃声，这声音是那样动听，那样亲切，令我感动。在我的想象中，我，好像与这只燕子，成了朋友。

燕子的巢很快就做好了，在房子的屋檐下，那只橘红色脸颊的燕子在他的巢上鸣叫着，看向远方那瓦蓝色的天空。祖父坐在一个小小的木板凳上，抽着旱烟，平时不苟言笑的他看着那只燕子，脸上挂着笑，我第感到祖父干涩的眼眸中有闪着光。

一个上午，祖父祖母下地劳作去了，我呆在家中无所事事，便去看那天上的燕巢，那时燕子已飞到别处去了，我心里就起了个坏心思——捅燕子的巢。我拿起屋旁的一根长竹竿，去捅那个燕巢，那个燕巢被捅出了一个洞，我收回竹竿，内心还有些许得意。到了中午，外祖父顶着烈日炎炎，扛着锄头，回到了家，我急忙跑向他，指着那个燕巢，炫耀自己的“成果”。可想象中的笑声并没有出现，只有祖父阴沉的脸和严肃的神情，以及那深深的沉默。我知道自己闯祸了。

那只燕子在飞回我家时，看见了那个破了洞的巢，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绝望，在此之后，它便飞走了，整个春天都没回来。事后，祖父告诉我，燕子是农人很喜欢的一种动物，筑巢的泥，也是自己一口一口衔回来的。我默默听着，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虽然祖父没有打我骂我，但我却更比这些都要难过，心中只有深深地自责与悔恨。

那一年，燕子再也没飞到我家来，整年，我都陷在深深的愧疚中。每当我望向天空，期盼能看见一只橘红色脸颊的燕子，却只看见瓦蓝色的天空，没有一只鸟。这时，祖父便在我旁边，抽着旱烟，嘴里念着“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时间过得很快，来年的春天很快到了，在草长莺飞的阳春三月，一只橘红色脸颊的燕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另一只燕子。在祖父兴奋的叫喊声中，我看见了那两只燕子，心中的失落一扫而空，取代它的是欢快的喜悦。我再一次在深夜听到了那亲切的呢喃声，真叫人舒心。

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燕子已经把巢补好了。又是一次，我在屋外听到了雏鸟的叫声，原来是燕子生了崽，我看着巢里露出头的毛绒绒的燕子宝宝，别提多高兴了，我欣喜地将这件事告诉祖父，他也很高兴，欢喜一直持续到春意阑珊为止。在春天结束之后，我被爸妈接到城里上学，我很伤心，但没有哭。

时间的齿轮转动地很快，我已经十二岁了，属于燕子与祖父的记忆却镌刻在我的心上，好似还是昨天的事。在我离开家乡五载后，那几只燕还会在暖春的时候飞向家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