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痴

初一 叙事 1562字
2023-01-08 12:23:17

老妈在天台上有一个绿油油的菜园,与周围一幢幢灰沉沉的钢筋水泥比起来,这些娇嫩的蔬菜显得格外可爱。

这个菜园是老妈一块珍贵的心头肉。由于她平日总是唠叨她的菜,我便笑她种菜入了魔,成了个“菜痴”。不过有一说一,老妈可没少在她的菜园上下功夫,从把混合了农家肥的塘泥一桶桶提到天台,到耐心地请教菜农什么季节种什么菜,她都亲力亲为。菜苗刚种下时,她一天要跑好几次上天台看一看,生怕有苗子倒了,生怕泥土干了。她还在天台上扎了个稻草人,穿上旧衣服来吓小鸟。有好几次,她因为给菜浇水除杂草,都忘记煮晚饭了。我总是又无奈又好笑地向她抱怨,就连她自己也承认:“在城里活着活着,竟活成了农民!”

老妈的菜痴基因大概是从外婆那儿传下来的。老太太年过花甲了,可总是一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样子,她在老家的那片菜地也和她一样,总是一片郁郁葱葱,长势喜人。今年暑假回老家住了一周,这一周里,外婆别的没干,净带我去打理她那片菜地。

凌晨五六点,我们就得迎着晨曦和露水去菜地浇水浇肥了。得用扁担挑着两个水桶,先去旁边的池塘打水,稳稳当当地挑回菜地后,弯下腰,把身子一倾,水桶里的水自然流入土里。这活可不轻松,稍不留神就洒了自己一身水,再者说这样来回几十次,我干得腰背都快裂开了。到了晚上,我们还得出来捉偷吃菜叶的大青虫。在朦胧的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到一条条比手指还大的肥虫在菜叶上肆无忌惮地蠕动,这些虫让人看了汗毛悚立。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捉起一条,它竟在我手上缠绕起来,吓得我用力把手一甩,冒了一身冷汗。这样一天下来,我是身心俱疲。可一看外婆,正悠闲自得地摇着葵扇,看着连续剧呢,我不由得感叹:老太太这个“莱痴”,可真有点意思!

“菜痴”的痴也不无道理,他们也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快乐。

每当收获时节,天台的菜园便俨然成了一幅五彩斑斓的水彩画:翠绿鲜嫩的菜苗生机勃勃,给画布染上了明朗的翠绿基色;鲜红的番茄点缀其间,增添了一丝喜庆气氛;紫黑的茄子和亮黄的菜椒也不甘示弱,纷纷绽放出亮丽的色彩……每当这时,母亲就会挂着满脸的笑容,乐滋滋地摘下无比新鲜的蔬莱,稍加烹调,这些水灵水灵的蔬菜便成了一道道佳肴,看见一家人满意的吃着,母亲脸上露出了丰收的喜悦。

外婆家的菜地品种很多,但种得最多的是麦菜,她的拿手菜就是焯水麦菜。做法很简单:选当天摘取的新鲜嫩麦菜,洗净,焯水,切碎,再加花生油和生抽一拌,香气四溢,这道焯水麦菜,能让我喝下三大碗白粥。你看,菜不仅满足了菜痴们的眼睛,也满足了他们的胃,大概连他们的生活里,都洋滋着蔬菜的清香吧。

菜痴们的“痴”,原因当然不止那么简单。我也曾问过外婆:“为什么您一定要种菜呢?进城里享福不好吗?”外婆想了想,摇了摇头:“种了一辈子菜,我也就在这扎根了,不种菜,感觉心里不踏实。”

“不踏实!”这就是一位“菜痴”给出的答案。

那次从老家回城,我特意留意了一下路边的菜地。盛夏时节,各种蔬菜长得翠绿油亮,占据了大半片田野,都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可在这大片田野中,我却能一眼分辨出我家的那一片菜地。是的,就在那里,在池塘边,在那片泥土上。此时,我仿佛也成了一株菜苗,能清楚地找到自己的家。我大概明白外婆的感受了。她就像是一株麦芽深深地扎根于这片泥土,她使这片泥上有了生气,而这片泥土也是她的根基。不同的土地上长出不同的菜,人也一样,离开扎根的土地,人怎么会踏实呢?

古人常用“莼鲈之思”来比喻思乡之情。我想,这大概也是某位菜痴想出来的—-家乡的莼菜和鲈鱼,竟让人苦苦思恋!菜痴们痴于菜,恋于土,不变的是他们身上流淌着的不变的农耕浪漫,在这聒躁孤独的世间,那一方翠绿的菜地,是游子们最渴望的最有人间烟火味的礼物。试问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在纷嚣闹市中静静地侍候一片绿色呢?

忽然也想做一名菜痴了,迎着微风,看看那在阳光下生机勃勃的菜苗,不也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