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辜屿

胡同里的窗户总是和闹市中不同。高楼的窗户总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推开来就是车水马龙万家灯火，看起来热热闹闹却一声没有。我好像一个在世界之外的人，俯视一个个蚂蚁奔忙于路上。有一种离地很远的飘忽感。

四合院看似总有高高的围墙， 窗户也是小小的一扇，没甚特别，但是推开窗户所得却全然不同。晚饭后伏案灯下，只要捎推开窗就能感受到风悄悄溜进屋子，勾勾搭搭的攀上书角和你的头发。春风捎带着街角槐花的香气，雨后泥土的芬芳；秋天则是“喝了蜜的大柿子”和邻里家自种的瓜果；冬天则最绝，有雪的味道和烤红薯、糖葫芦和炒栗子的香气。

而一年四季都有的，就是孩子们的嬉笑打闹，街口大爷的评书京戏，街坊邻里的问好声。胡同里的窗户，一打开就有人间烟火如风而来，脚也就接了地气，人也就真实起来有一年秋天刚好到胡同里的叔叔家借住，正写作业，有一道数学题酣战三百回合却屡战屡败。心下烦闷，又闻窗外闹闹哄哄一片，掷笔于地，愤然推窗。方欲呵斥，一就见一捧红枣出现在窗根下。“姐姐，我们刚打的枣，我妈已经洗干净了，可甜啦！”

一溜莹润的小脸仰着，眉眼弯弯，这气噗呲就漏了。再一看那院里的大枣树，有几个猴一样爬到树上拿着长杆噼噼啪啪的打着，红色的枣如雨一般落下，掉到地上铺的报纸上和小朋友的怀里。又见那邻家阿姨们姥姥们一个个拿着小杌子扇着蒲扇谈天，有的还拿着瓜子仁、花生米和其他零食，有一个算一个的塞到经过的小豆丁手里。

不吵，一点也不吵，反而有种温馨在园中随着秋日缓缓弥漫。挨个摸了那些个小豆包的脑袋又一个个塞了糖，就这么敞着窗户，一边做着数学，我放了个红的枣子进嘴。真甜，但还是甜不过推窗而来的温暖和邻里欢笑。

如今我早已和那家叔叔生疏，也几乎忘记了那胡同的样子。但每每推开家里的窗户看见清冷的天空和安静的街道时，我却时常怀念那扇小小的窗户。那扇窗户外有三餐四季，有街坊邻里，有我们如今缺少的人情味和生活气息。是不是只要我再次推开那扇窗户，这些都会再一次如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