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辜屿
苦夏是不是苦的,说不清,大概也没人知道,但令我闻之有种味如嚼蜡的干涩,像北方村里常见的金蝉皮,和树干一样的棕褐色,从里儿能爬出青绿色的盎然。
他们在地底下苦苦熬了三年,有的不待出壳便被抓去,有的飞出了,但也只是伏在门楣上晃悠悠的叫,晃悠悠的死,那时是黑色与白色混的看不清的物了,也可能是因为尘土的缘故。以往和老人家过夏的时候,三伏天也是树荫、凉席和头大脖子细的蒲扇。
听他们说话,牙齿滚落到喉间,缓缓的咽下去,冒出来两三个含糊音节—仔细一听:在几年又或十几年以前,这种时候是会有老人热的死去的,可能在哪条镶着青石板又或灰白交杂的水泥墙的地儿,好好的摇着扇子就忽然倒下了。听他们说话,牙齿滚落到喉间,缓缓的咽下去,冒出来两三个含糊音节—仔细一听:在几年又或十几年以前,这种时候是会有老人热的死去的,可能在哪条镶着青石板又或灰白交杂的水泥墙的地儿,好好的摇着扇子就忽然倒下了。他们还说:更早的时候,更苦,怕是会生出无形的秃鹫来。
幼小的我听着他们说,模糊的话语是梵音,引着我描绘的是“像稀饭的粥”和“像粥的稀饭”,到现在也不怎么清楚这些东西的区别的我,只觉得很苦,无端从牙间迸发出一股干涩来。还有“观音土”,在院子中被晒暖的水,黄土地肤色的老者们绘声绘色的描绘着,仍旧冰凉的水缸和里内已然温热的液体,院子内是太阳的侧影。这种时候,离家远点的小池儿中或许已然有了莲花,采白莲子,根茎难掐断,顶着的蓬盖上沁有两三滴水珠。
莲子发苦,有的又甜,都是脆白的。大人们是不准下到水里玩的,说有“水猴子”藏在里面,将不听话的孩子拖下水去。白毛的怪物,力气甚大,是难以挣脱开的,倘若被抓住就只能抓的一手淤泥又或别的什么泥巴消失不见了。也有胆大的往下跑,被家里年长的兄弟姐妹揪住耳朵笑,我们笑,也就转头瞪眼的过来骂我们。
所以闹开了,过一会就不那么闹了,从鸡飞狗跳到鸦雀无声也就一会儿的事情。但大家都屏息凝神的等着,等谁先绷不住,我们就连带着一起笑,闹闹哄哄的。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各自跑回家中,头顶上是晒得脱色的屋檐和早已被踏出痕迹的石头砌成的门槛。
老人们挑着花生,又是一年的劳动成果。我叼着冰棍,瞧着他们。冰棍早已热的滩化在了地上,又是一年的苦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