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岳父的举动有些“反常”。
平日来我家,他都是早起散步,而后回家吃饭、看书、看电视,每天的生活安排得妥当有序。
自打前天到我家,他的一日常规相较以前,大不一样。起得仍然早,但未去散步;吃过早饭,他在自己的屋里倒背着手、踱着步。看到我在厨房里洗涮碗筷,不时走到我身边看看。同样的动作反复了几次,似乎想说话,却不好意思开口,欲言又止。
岳父再次走近,我已收拾好洗好的锅勺碗筷,擦干手,正要换衣上班,他才向我张口说话。
“你上班还不晚吧?!”岳父说。我说,不晚,时间还早。我提前步行上班,主要为了多在公园里健走。听我这样说,他才向我提出请求:“那你再炒点白菜吧,我看还有泡好的木耳,一块放上些,待会我给你四叔送去。医院食堂里的菜太贵了,最贱的一份也要八九块钱。”我说,行,除了白菜,再炒点鸡蛋吧。他说,鸡蛋不用了,你四叔心脏不好,血压又高,医生嘱咐吃得要清淡,他自个带去的炸鱼都不让吃。我随即切好白菜心,放锅、打火、开灶,放油、加葱姜、翻炒白菜,放上木耳,一份醋溜白菜不过几分钟完成。我找出保温桶,洗涮盛菜,放餐桌上。
看我做完这一切,岳父深叹了口气:“你四叔就一个人,他生病住院,也够可怜的。”我心里清楚,作为大哥的岳父,他时常为没有对象、没能成家,孤身一人的四叔内疚。岳父兄弟姊妹6个,那时候兄弟们多,家境贫、日子苦,四叔的婚事给耽搁了。年逾七旬的岳父,看到年已花甲的四叔生病住院,又无人在四叔身边照顾,作为兄长的他怎不心疼?岳父的一声叹息,除了对孤身一人四弟的惋惜,还有对自己女婿开口提要求的释然。
自打前年岳母去世,我们不愿岳父独自在老家住,让他轮流住我与姐夫家。无论住谁家,随他的性子,时间可长可短,图个舒心。不管到谁家,我们提前给岳父打电话。这次来我家,说好前天上午来,他临到吃晚饭才到。我与妻一问才知,四叔因病住院,他陪着办住院手续,看着四叔输完液才来我家。
虽说到了我家,岳父还是为四叔的吃饭揪着心。他说,你四叔就带了些煎饼和炸鱼,自己省吃俭用、怕多花钱,根本不会买热乎饭菜吃。妻对岳父说,每到饭点,你从医院食堂里吃些菜饭给四叔送,等双休了我们再炒菜给他送。昨天,岳父从食堂里给四叔买了份冬瓜就8块钱。岳父过苦日子节俭惯了,一份菜要这么多钱,咋也觉着不如自己做。从岳父的叹息与解释里,我读懂了老人的反常与欲言又止。他想让自己的兄弟吃口热乎饭菜,可从医院食堂买菜又多花钱,还不好意思向自己的女婿开口,也就开始“反常”了。
不多时,岳父收拾好相应物品,一手提着保温桶,一手提着个包走出家门。我从楼上向窗外看,岳父上正迈着轻快步子向车站赶。初春的朝阳洒在他身上,他一路奔走,一身暖阳。
今天正逢大集,明天是周六。我盘算着要买的菜,计划着双休的时间。明天、后天,我要接过老岳父的保温桶和包,如他一样给住院的四叔送上份热乎饭菜,把他的挂念,把他的心意,传递给生病住院的四叔。
望着窗外,我想明天的暖阳也会伴着我一路奔走,一路接力,一路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