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百多

我永远记得夏日的夜里，月光高悬在天，映照着母亲头上的根根白发，我模糊地看见母亲焦急的神情，看见母亲的泪花。

我手心里托着她干燥分叉，毫无光泽的头发，用梳子一遍遍地梳过，手里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依稀温热。我看着她鬓角泛白的头发，红了眼眶，稳了稳气息，轻声说：“妈，你白头发好多。”，她微微抬头，迎上刺眼的阳光，黑色的眸子在阳光下跳跃着，“我老了啊，当然有白头发了，哪能跟以前比。”，说罢，我好像看到她自嘲般地笑笑，我的泪水不争气夺眶而出，却还是没出声。许久，暖风吹干了眼泪，她再次开口，语调缓慢而无力：“你记得吗，你小时候，妈经常这样给你梳头发……”我当然记得。

一样的午后，鸟雀在林间跳跃，暖风穿过闷热的午后轻轻吹在人脸上，阳光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我乖乖地端坐在小板凳上，妈妈的手里托着我不长但浓密乌黑的头发，温柔地一遍遍梳过。偶尔她温热细腻的大手碰到我的脖颈，我都会忍不住的缩着脖子咯咯笑，她也笑，银铃般的笑声穿透闷热的午后，直直地灌入耳朵，闹得人心里痒痒的。

母亲的一生注定不平凡，这不平凡造就了母亲头上那一根一根白发。

夜，已深了，时间从我的笔尖缓缓流走，笔落，仰头，望着如墨般的夜空，手里拿着小时候的照片，内心无限感慨。“吱呀——”门开了，推开房门，步入客厅，母亲放下包，疲倦地躺在沙发上。我看看照片，那时候的母亲是多么年轻啊，一声感慨，将我的思绪拉回了远方……

懵懂之时，一张温柔似水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如繁星般闪亮的眼眸中满是温柔之意，她的嘴巴蠕动着，吐出一个个在我耳中朦胧不清的词语。我跟随着她的音调，第一次吐出了“妈妈”这个词语，只记得她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情，看着我，眼眶中似乎有点点泪光在闪动。

再大一些，便开始学走路。她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泛着金光，她那双纤细的手，温柔地牵起我的手掌，轻轻地拉着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我的眼睛追随着她的身影，嘴角向上，笑了，她回过头来，惊喜地看着我，也笑了。

现如今，当年那个连话都不会说、蹒跚学步的小姑娘，已经成为了一位小学生，而当初风华绝代的女人，也渐渐苍老，一头乌黑的秀发，如今从发根处生出了许多白发，而她却无暇打理，整日忙着工作，终于经不住岁月，渐渐老去，岁月在流走的同时，也不忘在她的眼眶下凿出许多细纹，不忘带走她那温柔似水的嗓音，不忘带走她那白皙的皮肤，不忘在她纤细的手上，披上像树皮一般的皱纹，不忘带走她那高挑的个子，也不忘带走她那明亮的眼眸。

又是一年夏季，又是一个夜晚，似曾相识的场景再次显现：一位妇女在树阴下坐着竹藤椅，轻轻地吟唱着歌谣，不过当年的那位妇女，如今成了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而当年那位不懂事的小姑娘，如今长成了在老人身旁亭亭玉立的中学生，心里轻轻念道：“现在，我长大了，就换我来为你唱民谣吧！”

那位学生继承了母亲甜美的嗓音，清澈明亮的声音在小院里久久不能散开。老人倾听着少女深情的吟唱，在月光下无声地笑了，滴滴泪水洒落在大地上，顷刻间，干透了，老人喜悦的心情却久久回荡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