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是长兴人,到南方任教已经有几十个年头了。她待我们是极好的,性子就像那一片片金黄的银杏叶带着属于北方的温柔。
银杏叶总是一片片地飘下来,厚厚地铺在地上,落在车顶上,落在你的帽子上。那地上的叶子就像地毯一样,踩上去软软的。老师是极爱银杏的,她总是笑着说,那是她家乡的树。“满街都是银杏,一到秋天,那叶子就渐渐地染黄了,沙沙地响。”每每说到这儿,老师便会望向窗外,对着那校园里的银杏痴痴地看,许久又回过头来轻轻一叹。
金黄的银杏叶就像时空的帆船,捡起,夹进书里便以为能留住时间也留住现在。老师曾带我们一起捡过银杏叶,夹在书里压平,就好像将时光也一同夹进了心里。“老师,你在看什么啊?”“我的家乡。”“可,老师,你家不是在长兴吗?这里可看不到长兴啊。要看的话回去就好了呀。”老师只是久久不语,看着那枝头的银杏打着圈儿落到地上。“回不去了啊……”良久,吐出一句梦呓似的话语。我们的生活在老师的笔下染上了银杏般的金黄。她带我们览月下的西湖,看闰土捕鸟,品绿蚁新酒…….那时的轻声叹喟却也始终环绕在午后的电扇的悠响中,环绕在晨起的一声鸟鸣中。
“回不去了啊。”是啊,这又叫她如何回去!她早已不再是长兴人了啊!她的户口早已由长兴转到了玉环,她那北方的口音早已被南方的温婉的方言取代,她遗忘了许多长兴的故事,她的记忆早已被南方的民俗填满,她无法再叫出长兴每一条街道的名称却能在玉环的大街小巷穿行无阻,她忘了旧友却早已陷入南方的人情罗网之中……回不去了啊,回去了也不再是故乡了啊。她早已不再是长兴人了啊。毕业那天,老师送给我们一人一片银杏叶。“希望大家在以后的日子里,生活也能如银杏般金光闪耀!”那时,我们都看见了她眼中打转的泪,听见从不轻易流泪的老师轻声的抽泣。那时,我们都从那片金黄的树叶里看见了许多,也仿佛看见了那片名为故乡的土地正生长成枝繁叶茂的银杏的模样。
回望那段金色的时光,老师留给我们的除了那满腹诗书外,似乎还有许多未言尽的东西,而透过那片银杏,我似是窥见了其中名为坚守,名为奉献的东西,而这份真情也随着那银杏叶一起陪同我谱下一曲又一曲,金色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