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不足二一米远的外婆家对面蹦跶,感觉世界美好,我已走遍。
一一题记
乘着火车离开外婆家时,我七岁。躺在绿色的卧铺里,耳边是熄灯后人们细碎的交谈和火车杳然的轰隆声。顺着消逝的蛙鸣,我离那片芦苇越来越远了。从包里捻出一艘白船,我把它放的离眼睛很近,透过所剩无几的月光,我又看到了外婆。
在铁路的那边,红顶小楼门外,是好大一片的芦苇。芦苇里藏着河,河里藏着星辰月光,虫鸣鸟叫。岸边有窸窣的草叶厮磨的声音,我拉着在我眼中无所不能的外婆来放纸船。
月光映照着她的脸,蒲扇在我的身边不断的起伏。我蹲在芦苇间,用力的从密匝匝的芦苇间拨出小小一片缝隙,看着船顺着缝隙流到河里。“船会游泳的吧?”我问。外婆回答:“会的。”我的小船在河里歪歪扭扭地行驶着,忽得倒下了一一纸薄的只容许它在水中轻颤。
我懊恼地伸手去够,但被芦苇挡住,只得看着它在水中打旋儿,然后被粼粼的水光吞噬了。外婆一边挥着蒲扇,一边把两个小船叠在一起放到河里。“放两个,倒是不容易沉的。”我抬头看她,她反倒被月光和草影去了半边样貌,一半漏在外面,一半和小船一样,溺在月光里了。虫子的鸣叫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外婆说这是它们要开小会了。我们两个人悄悄地从芦苇里出来,她带着我在潮湿的泥土上行走,去寻找那几艘漂泊的小船。捡回一只只船,外婆卷起裤脚,去河中央拾那最初的、隐匿在河水之中的小船。
我也站在一旁看着那小船从水里被捡起,几滴水珠掉回河面,浮浮沉沉间,竟然不知道要去哪里。我蜷缩在绿色的卧铺中,愈来愈远的水声惊醒了我,半梦半醒之间,还是那条河,那艘船,那个人。蒲扇之下风的凉爽,是她为我撑起的臂膀。
那年我仅仅七岁,许多许多年了,小白船在茫茫一片水里,我看见它漂浮着,船划过水面的声音响过火车的隆隆声。而它飘向的,永远是外婆的芦苇丛,永远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