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岁月,浓郁茗香,每当我走进老巷,一棵桂花树,几排嵌着青苔的红泥板砖,还有一些云流散在那仰望的罅隙中,巷子进深二三十米,不长不短,但却恰好容得下一缕茶香,还有一些欢喜阒然。
凉凉夏夜为杯,饮一壶习习晚风。童年时,每逢夏夜,爷爷总是轻轻地抱住我,稳稳地坐在那老巷前简陋的竹椅上。他脸上总是一副泰然自若,处变不惊的表情,嘴角略带一丝笑意。深邃的眼眸,如茶般静谧。他就这样稳稳地坐着,提着一壶刚刚烧沸的水,沸水像一条银线般冲出壶口,将杯中的茶叶搅得天翻地覆,茶香随着沸水的浸泡,逐渐向四周弥漫。那时我只觉得爷爷泡茶这一幕让我非常感到自在,舒心,殊不知这种方式是以在中国传承的数百年的茶道文化,被称之为点茶。
竹椅几把,藤桌一支,爷爷娴熟地坐下,端起搪瓷缸。茶雾氤氲,他的脸上悠然染上了一层醉意,就让我无端地生出一期一会的惆怅来。又吹了吹,还微烫的茶水,将袅袅白烟吹得四处逃窜,而后打着蒲扇大口一饮而尽。半眯着眼,靠在竹椅上,似睡非睡地,看着老老巷里的绮丽风景。我也靠在爷爷暖暖的臂怀里有模有样的喝,但总烫得龇牙咧嘴。
几乎每一个盈盈夏日的夜里,我们爷孙俩都会在老巷的茶香,竹香中昏昏欲睡。水是沸腾间的模样,杯是斑驳的色彩。茶以载道,一期一会,平和的生活态度,虔诚的人文情怀。不论凤凰单纵的香气四溢,亦或是白芽奇兰的淡淡花香。杯水之间既纵横肆意,也内敛俊美。
白驹过隙,金乌轮回,如今再,走进那老巷,青石板上流满了一季季雨水,墙上长满的狗尾草。
那缕茶香,似已不在竟无人来点缀老巷的荒郁。不经意间,老巷的浓香淡了,淡入了成长的我日益忙碌的生活中里,褪了,终是不着痕迹的消失在了山城的角落。老巷似乎也即将拆迁,只能活在城市印象中了。我也无闲,在与爷爷喝杯茶。老人买了一整套紫砂壶茶具,存了大罐上好的白毫乌龙。但每每夏夜猝至,站在阳台上的他,笨手笨脚地泡茶显得手足无措。该怎么泡呢?第一泡要倒掉吗?最爱茶的爷爷怎么会记不得呢?他端起茶杯,迟疑,又放下,再迟疑,在此一一次次迟疑冲淡的爷爷的生活。于爷爷来言,夏日饮茶是一代人的生活方式,念了,念那一杯热茶再也寻不到了。现代生活的忙碌,使他的生活方式崩塌,老人没了生活情感寄托,那一杯热茶,再也寻不到了。
看着麻木的爷爷面对精致的茶具,一次又一次的迟疑,我痛心不已。我翻出了一身茶渍的搪瓷缸,抓一把散茶,倒满开水走向阳台。递给一脸惊愣的爷爷。
凉夜为杯幽风为水,爷爷我陪你饮一杯老茶如何?让我们共思忆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