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结局的故事太多,你要习惯相遇与离别。——题记
在很多年后的一个盛夏,槐花被燥热的风吹落到我的肩头,我坐在你曾经品诗诵词的长椅上,欣赏曾让你驻足的风景,思念的泪珠会随着温柔的晚风飘到你的心中吗?
祖父去世的那年夏天,祖母好像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干练的眼神里满是疲惫,往日挺直的腰脊也佝偻了。于是太阳坠入沧海,泛起点点涟漪,不知是伤了谁的心。就在祖父去世的那个黄昏,祖母和我讲了很多,从她热烈的青春年华一直讲到垂垂暮年。她说祖父总爱在残秋的午后捧着同一本书翻来翻去,许是书页被时光染了色,泛黄的书篇诉说着世界的冷暖。
“为什么每次都看同一本书呢?”我有些不解。“许是在怀念吧,可是钟走的太快了,他是留不住时间的。”祖母呢喃着,可是风太急,槐花捂住了我的耳朵,似乎是要掩饰着什么,偏生不让我听见。祖母还说祖父是一个颇有才华的人,只是少时生活贫苦,磨平了祖父的一身才气,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最终也变成了世人口中只会玩弄笔墨的可怜人:“那个世道太乱了,还没来得及细数落花,片刻间便只徒留了落红满地。”是了,在我那缺失了一角的记忆里,家中有很多破旧的老书,有些我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听过,就在那个红的有些发黑的书架上面摆着,祖父不许我们碰,却时常喜欢捧着一本书默默流泪。
我曾撞见过祖父泪眼朦胧的样子,有些怔然,可祖父却只字未说,只是温柔地把我抱在腿上,教我朗诵那些枯燥乏味的诗词——在当时的我眼中,那些文字着实有些无聊,我什么都不理解,但也不反抗,只是硬生生、毫无感情地把那些字连起来,这就算是完成任务了。祖父却不肯,他偏要让我理解那些所谓的“诗情画意”。
祖父曾为此与我大发脾气,我也恼了,便大声反驳:“我又不是诗中人,我看不到他们的喜怒哀乐,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和他们共情呢!”祖父听了我的话,愣了半晌,似是没想到一向乖巧的我也会反抗。他垂下了头,将身子匿在了黑暗中。那天的阳光比往日都要热烈,可光却半点没照到祖父身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被世界藏在夜空中,与星星会了面。
“那个年代,车慢,风急,一封藏着少女心事的信件要好久才能送到心上人的手中。”祖母的脸上满是少女的娇羞,可我却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伤痛,是我看错了,还是这个世界真的这么无情?世界当是温暖的,我的眼睛看到了这世界最大的善意:祖父的少年时代本是世界最满意的一幅画,只是在上色时不幸被染上了黑,于是世界为了弥补他,把祖母带到了他的身边,陪他一起见证院中的槐花从盛开到凋零的全部经过。可是在一个燥热的盛夏,祖母轻轻掸去了落在祖父肩上的晚霞,晚霞似是迷恋上了祖父,将他带到了神明面前,淡出这嘈杂的人间。
就在那个黄昏,在晚霞将要消散之际,祖母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不长,可讲故事的人却一直在哭。原来有的人,躺着空想也会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