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那身影,让我心头一颤,让我热泪盈眶,让我心生愧疚。
那是初春的傍晚,料峭春寒。外面下起了小雨,那雨,像花针,像细丝,可爱极了。我以为这雨很快便会停息,可老天爷却偏不随我的意。不一会儿,毛毛细雨就变成了飘飘雪花,北风也像毫无人性的野兽,愤怒地吼叫着。
吃完晚饭,我开始写作业。也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父亲在一旁不停地咳嗽起来,吵得我实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我不耐烦地吼了一声:“爸,您别咳了行不行?吵死了,要咳就到外面去。”
父亲愣了一下,仿佛做错事的孩子,眼中闪过些许失落,然后尴尬地笑了笑,轻道一声:“好。”
父亲佝偻着身子默默地开门出去了。我想阻止他,却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我只是发发牢骚罢了,又没想真让他出去。但一下子,屋子清静多了,答题思路格外顺畅,思如泉涌。不到一小时,我便完成了所有数学题,就连平日里总是花费我很长时间的综合题的最后一问,我也轻松完成了。咦?我的课外书放在哪了?“爸!爸!”我喊了喊父亲,可是没有人回应。是的,好半天没听见父亲的咳嗽声了,我才想起父亲怕吵着我,刚刚已经出去了。只怪家里条件不好,房子太小,没有一个单独的房间给我做作业。这么晚了,父亲不会跑堂叔家去了吧?我从门缝里朝外瞄了瞄。咦!墙角有个黑影!父亲!他不会还在外面吧!
天呐!竟真是我的父亲!天这么冷,他竟蹲在墙角边的屋檐下,一米七几的个头,此刻却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外面那么黑,好似一座无尽的深渊。父亲手上夹着一根烟,感觉那点微弱的火星随时会被这黑暗和湿冷湮灭。父亲发尖微白,不知是沾染了飘到屋檐下的雪花,还是刚刚生出的些许白发。
父亲冻得直哆嗦,抬起手,又抽了一口烟,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瑟瑟发抖。这么冷,近一个小时,他却好似从未想过回家里来暖和一下,或者去堂叔家里坐一坐。他怎么那么傻!为了让我安静、舒心地学习,他宁愿在外面受冻,顶着寒风和雪花。多么坚毅的男人!多么可敬的父亲!
慈父之爱子,非为报也。那一刻,那身影,在幽幽雪光的映衬下显得那么伟岸。
我鼻子一酸,喊了一声:“爸!”父亲蓦地回头,那被风雪冻僵的脸庞略显惊诧,片刻后又流露出孩童般的笑容。眼泪不受控制的淌出来。我大声喊着:“爸,快进屋吧,外面冷!”那一刻,父亲的笑容如春江潮水般的动人,如麦田丰收般的满足,好似在为没有打扰我学习而感到欣慰,那佝偻的身躯一下子挺直了。
我已说不出什么了,只是盯着他的身影。
那一刻,那身影,那么动人,那么伟岸,让我心头一颤,让我热泪盈眶,让我好愧疚,让我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