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心中,一直流淌着一种声音,那是奶奶踩踏缝纫机时的“嗒嗒”声。那声音余韵绵长,总能惹我停驻,惹我怀想……
我循着记忆中的声音,来到奶奶曾经住过的屋舍,推开红漆脱落的大门,只见屋里的一切都笼上了岁月的痕迹,尤其是那台缝纫机。缝纫机机身斑驳,蛛网满挂,皮带松松垮垮,机下的踏板也磨毁的严重。我轻轻的擦拭,机身上的灰尘一圈圈荡漾开来,我的记忆也散漫开来……
小时候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假小子”,特别喜欢跳上跳下,钻钻篱笆。我的衣服也常常不是这儿裂了一条口,就是那儿开了一朵花。每次我提着裂了大口子的裤子回家,奶奶见着了,都会嗔怪:“你这个小狗蛋!又钻篱笆了!”嘴上的怒气一泻而出,挥起的手却轻轻的落在我的屁股上。紧接着,奶奶玛丽的帮我换了一条裤子。每当这时,我就嘟起小嘴,往奶奶身上凑。奶奶只好又笑又气的朝我说了声“小狗蛋”。
每每这时,话音未落,奶奶便已经将破了口的裤子放在缝纫机下,扯线,绕着针筒转几圈,搓一搓细软的线头,一下子就把它穿过了细小的针孔,随之拿出一支白粉笔,在裤子上一顿画,丝毫没有犹豫。紧接着,奶奶将裤子横竖对折,整齐的摆在针头下,便踩下踏板,那富有节奏的“嗒嗒”声便充满了整个房间。“嗒嗒嗒,嗒嗒嗒……”幼小的我看着针头有规律的跳跃着,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问奶奶:“奶奶,你说为什么针头会跳舞啊?”
奶奶笑而不语。不一会裤子上就多出一个可爱的图案。奶奶将裤子整理好,轻轻的为我换上,我欣喜的在原地来回转圈,奶奶抚摸着我,无尽的宠溺与笑意从眼角密密的皱纹里溢了出来,笑意氤氲在整个房间中。
时间从针线缝中急速流逝,奶奶的白发也如严冬初雪落地,明目张胆的爬满整个头顶,奶奶老了。那天晚上,我坐在缝纫机旁看书,奶奶带着老花镜,试图将线穿入针孔,可无论如何,细线都像作对一样,始终不愿进入针孔。我从奶奶手里拿过这条线,像奶奶当年一样,搓一搓细线,对准针孔,一下就将线穿过了针孔。奶奶定定地看了看我,用长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叹了口气:“唉,小轩真棒!奶奶我真的老了啊。”是啊,奶奶的背似乎驼了许多,皱纹深深的刻在了奶奶的脸上。
奶奶真的老了!那熟悉的“嗒嗒”声也许久没有再响起……
望着擦拭干净的缝纫机,我一时兴起,饶有兴致地学着奶奶的样子,端坐桌前,踩着踏板,想要找寻那个来自记忆深处的声音。
“嗒嗒”“嗒嗒”,断断续续的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盈了整个房间。终于,那孩童时的岁月和爱意也一起被我打捞起,那声音余韵绵长,永远在我的记忆里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