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寒时,我们在菜肴佳酿之间穿梭、徘徊和搜寻,常叹一声:“唉,真不知道吃什么。”或者有时,寒暑交替的季节里,觅得一新菜,啧啧称赞,大饱口福,来一句:“生活如此美好!”人对味道的感知,朴素简单而满足。

简单的满足,常被人忽略或有意地忽视,总该是有一番大动作,得了某种成就的满足才是让人称羡的,口腹之欲似乎天生卑贱。事实上,简单朴素的满足才是真的自适。名相李斯年轻时觉楚不足仕,说秦平六国而为相,何其满足;然至秦二世,被宠臣赵高诬陷,夷灭三族,临刑前,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然不可得也。何其悲哀!简单的,真正来自身心的满足,无关乎外在功名利禄、他人眼光,在当下社会,何其难得。个中滋味,唯有细品慢咂,方才觉出味儿来。

滋味是最难忘记,又最难描摹的,妙笔只能生花。著名作家史铁生说,味道不能写,只能闻,要你身临其境去闻才能明了。舌尖上的美味激起我们关于味道的无数想象。滋味不能闻,要咂上几次,“才觉出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

时光里的灯影流转,即便秦岭以一己之力阻挡住南下的冷空气,寒还是悄悄走进了。我们不自觉地转向了那些年故乡的冬藏,河南的朋友想念她的焖面;东北人只念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宁波本地人也馋着一口刚蒸出的年糕;荆楚大地上生长的孩子,早就沉醉在麻辣鲜香的火锅中了。钟嵘《诗品序》有言:“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热气腾腾之中家人的玩笑欢闹,酒过三巡之后流浪他乡的狼狈苦楚,偶有所得小获欣喜的自我砥砺,无一不在嘴里、心里翻腾。舌尖上的生活味道,不单是观看李子柒田园诗般的视频能够体会的,故味只在你远距离地观看、长时间地想念,她才会在你心里徘徊。

中国人的审美讲究余味无穷,耐人寻味,若是寻不出味来,也就没有了深度。喧嚣的日子,匆忙的身影,紧绷的神经,哪里有人、有时间去静静地遥想,去慢慢地回味?不过 都是在上班上学、工作公关的缝隙里偷偷回望一眼,在嘴里稍稍回味一番。这么想着，一天奔劳的时间里都是故味的幸福,咂摸着,哼个小曲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