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

初一 叙事 2174字
2022-02-06 11:18:54

手电筒,不是啥稀罕玩意,现在都是充电式的。由于现代家庭很少缺电,手电筒也不常用。但三四十年前及更早时候,尤其在农村,这东西是家庭重要物品,也是家中的主贵东西!

手电筒,那时候常称作“手电”,或者直呼“电灯”。一截长圆筒戴一个扁圆头,握着像把榔头似的。由灯头、灯筒和后盖三部分组成,各个部件是薄钢做的,不容易生锈,工厂里机器轧制成的,灯筒上轧的有条纹或者环纹,不滑手。灯头圆圆的像个扁浅的小碗,灯筒有擀面杖一把粗细,尺把长,里面装着干电池,后盖拧紧,手握灯筒,大拇指前推一下灯筒上的滑动开关,灯就亮了,再扳回过来,灯就熄了。夜里出门照路,不怕路上坑坑洼洼摔跟头;睡觉搁枕头边,半夜有个动静,一摸手电筒就开灯了。手电手电筒看起来很简单,其实还有很多门道。灯头、灯筒、后盖三部分都可以拆解下来。灯头,也能拆开。

拧开灯头盖圈,前面罩一块圆圆的透明玻璃,后面紧抵着一个凹面反射镜——聚光用的——我们叫灯碗。灯碗心的小圆洞里,凸着圆圆鼓鼓的小灯泡。小灯泡处在灯碗的聚心处,发出的光,经过灯碗凹镜反射,就聚射出圆圆一道明亮的平行光柱。如果光柱发散,可以拧一拧灯头,调整聚光,光柱能照很远。小时候我常常用手电筒来照月亮,幻想着月亮上的人看见了,也打手电筒回应我一下。灯光柱扫出去,照出灰尘粒粒在空中悬浮着。冬天夜里,照见弥漫的雪花仿佛密不透风似的,被灯光切割了出来。灯筒可长可短,一般短的有半尺多,安两节电池,灯光亮度一般。要是再加上一截灯筒,添上一节电池,那就亮多了。尤其是装了新电池,灯光雪亮雪亮的。有好事者,为了冬夜里捉麻雀——农村秋天把红薯秧挂在树杈上晾晒,冬天夜里,就有许多麻雀钻进去取暖。

麻雀夜盲,灯光一照,动也不动,任凭捉了去——或者牵狗冬夜里到地里逮野兔,就狠下血本,把灯筒续接了好几节,一连装了五六节电池,二尺多长,有的还系上带子,把手电筒背在身上,或者架在怀里。好家伙,看起来跟长长的大炮筒似的。一打开灯,炽白炽白,照得四周跟白天一样,耀得人眼都瞎了。灯泡是钨丝灯,一亮就热热的,灯头玻璃盖就暖乎乎的。要是装五六节电池,灯泡一会儿就炙手可烫,灯头烧手。小的灯泡受不了这样强的电流,用不了几个钟头就会钨丝烧断,熄灯瞎火。因此,那大炮筒似的长把手电筒,灯泡专用大号的——比平常的小灯泡略大,钨丝也粗。不过,这套豪华装备一般很少见,大灯泡也很难买到,也太费电池,一般人家照个明用不着,也用不起。普通人家,平常也就用个“两节灯(装两节电池的手电筒)”,用上“三节灯”就已经算奢侈了。手电筒后盖里头——我们俗称“屁股门”里,常常扣着一个备用灯泡,以备急需。干电池呈圆柱状,一把粗,两寸高,硬硬的。用的时间长了,电池能量损耗,电量下降,灯泡就渐渐变暗了。

为保养电池,大人们隔段时间就把几节电池倒换位置,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效果。有时候灯泡忽闪忽闪的,就绷起中指,“啵啵啵”弹几下,嗨,灯泡又亮了;有时候灯昏红昏红,灯泡就像萤火虫屁股上的一个小光点,夜里照地,连地上的麦粒籽都辨不清了。有经验的人就把干电池里注入一些盐水,再不行就把干电池圆肚子敲瘪,灯泡就能又亮些时辰。最后,各种方法使尽,灯泡终于黯淡无光了,旧电池就退役了。退下来的旧电池,金属锌做的硬壳,已经变软了,有的地方已经腐蚀透了,流出浓浓的黄液体。我们小孩子把干电池砸开,剥开沥青或者煤泥一样的碎粉块,取出中间一根黑黑的硬棒棒,在地上墙上胡写乱画。我家西院邻居李大爷爱讲故事,晚上串门,他说过去人家夜里打手电筒,都不是杵在胸前照,而是奓开胳膊,把手电筒撇在身边二尺开外照路的。否则,远远的有劫路的一枪打来,正中胸口,人就被打死了。

说得我心里发毛,以后每次晚上打手电出门,也张开胳膊,远远把着手电筒,弄得胳膊酸痛。一个人走路时,听见一点动静,就吓得捉足狂奔,灯光一甩一甩地乱晃,周围什么都在影影绰绰地乱动。有时候心慌手抖,手电筒都甩掉地下了。其实一直没遇见什么劫路打枪的,倒是引起了村子里此起彼伏的狗吠声。白天有时候我们用手电筒“演电影”。小伙伴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些电影的废胶片,我们便钻进没窗户的烟炕屋里,用破席挡住门,打开手电(要把灯头里的聚光凹镜去下来),把胶片蒙在灯头前,一帧一帧映在墙上放大了看。或者伸手比划各种动物造型,用手电筒照着,让手影在墙上动。这都是偷偷拿手电筒出来玩的,要让大人看见了,又要骂我们浪费电池的电了。这手电筒,现在看起来没啥,可早些时候,那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那时候村里没电,一到夜里黢黑。

有手电筒的人家,都很爱惜。有时候,夜里母亲在煤油灯下做针线活,要是针线、顶针儿或者扣子啥的掉床底旮旯里了,这时,手电筒就派上用场了,孩子们就打着手电筒,爬到床底下翻开一大堆家什找出来。大人们晚上轻易不用手电筒,出门都摸黑。有时候黑了忙着拾掇东西,筛子筛粮食籽过秕糠,给鸡鸭打防疫针,半夜给牛添草添料,拿出手电筒来用一会儿。有时候夜里家里人病了,请村上医生来,就拿出手电筒给医生照路,看完病常常再打手电筒把医生送回去。我们小孩子夏天晚上,偷偷拿出手电筒到小树林里摸爬叉用,回去晚了,家里大人急着用手电筒,少不得一顿骂的。收麦打场忙的时候,为赶在夜里雨前抢打粮食,大人把手电筒装上新电池,让小孩子举着照明,一照大半夜,手电筒的电耗了不少,灯光都暗了许多,忽闪忽闪的。

说来可笑,小时候五六岁时,有一次夜里肚疼,到茅房解手,那天夜里很黑,没星星没月亮,就拿了手电筒去。等解了手,擦屁股时,俩手忙着摆弄纸,一不小心没抓牢手电筒,一下把手电筒掉进了旱厕的斜滑道里。当时就懵了,惊得我赶紧找了个小树棍儿鼓捣,谁知越扒拉越往下滑,慢慢地滑啊滑,最后“扑通”一下掉进粪窖池里去了。

我这惊慌失措的,魂都掉了,提上裤子爬出来,跑屋里哭哭啼啼地告诉了父母。父母来不及叱骂我,赶紧提上煤油灯,找来了长把儿的钉耙、粪瓢,打开院子大门(因为粪窖子的口在墙外),揭开粪窖的盖子,一直捞了大半夜,才把手电筒捞了上来,冲冲洗洗拾掇拾掇继续用。现在想想,又好笑又心酸。那时候,手电筒是家里仅有的电器,是家里的主贵宝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