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那棵梨树,是我亲手种的。稚嫩的我,在三个大人的协助下卖力地挥动铁铲,费尽周折才将它安顿好。那时的梨树也是稚嫩的一株。
自此,这棵梨树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会一个劲儿地追问奶奶关于梨树的诸梨多事项,会隔三岔五地跑去看看那幼小的枝丫是否已有新的变化,也会时不时地在好友面前提上一嘴:“我家有模我平种的型树呢!”梨树也不负我的厚望,日长夜大渐渐地,吐了新芽,开了白花,招蜂引蝶。它就如我亲手锻造的艺术品一般,在我眼里无可挑别。
第一次,它只结了一个果子。
记得很清楚,这枚梨子很是煞风景,身形扭曲,皮硬且布满棕色斑点,若不是它堂而皇之地挂在这梨树上,谁都不会知道它是一枚梨子。失望是难免的;但我并不沮丧,毕竟,这是它结的第一个果子啊!如蚌壳里的珍珠,孕育一颗已甚是不易,又怎么忍心说它的不好呢?那个夜晚,我望着已与我一般高的梨树,满怀希冀地嚼着生涩的果肉。待来年,它一定留我满口香甜!
可随着我的世界越来越大,我对小树的关注也愈来愈少了,我不再心心念念地想去看它,也不再盘问奶奶将它照料得怎么样。甚至,它的模样都快要在我的记忆中消失了。
第二次,它结了十来个果子。当妈妈对这果肉的爽口赞不绝口,并竭力想让我也尝尝时,却被我一口回绝了。我甚至都没有看一眼梨树这一年的结晶,只是埋头想着自己的心事。那一夜很静很静。
又是一个春天,大地被阳光泡得麻酥酥的。我正要向里屋走去,身后忽然传来爸爸的呼唤“看呀!快来看这梨树啊!”回过头,刹那间,我如被电击了一般动弹不得:梨树已比我高出了许多,它的枝条错综交织,已看不见树的顶端了;温润的白花镶嵌在每一根枝条上,紧紧地排列着,三个一组,五个一群,热闹地绽放着。我感到了一种生命的昂扬,那样炽热,那样蓬勃。一朵朵白花干净得简直要滴下水来。我无法相信,这,就是曾经的那株小小的、柔弱的梨树。
一种愧作之感油然而生。
这棵梨树虽是我种下的,但我从未给它浇过一次水,新鲜感过后,便对它的死活置之不顾。但它依旧枝繁叶茂,欣欣向荣,深沉地环抱着这个世界,献上了它最纯净的白色。
“吃饭了!”奶奶的呼声传来。
“知道了!让我再看看我种的梨树!”渺小的我静静地伫立在梨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