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初一 叙事 790字
2021-06-08 17:11:13

回忆是一间堆满杂物的废旧的阳台,偶然进入,在积灰里触碰到旧物的棱角,往事就猝不及防地扎进来,刻下一道绵延的心事。

童年的阳台是爷爷的教室,如他坐在对窗的摇椅上,沏一杯茶,让三四岁的我坐在他的膝上,在每个夕照的下午教我背诗。日光照耀,从窗台一列吊生的垂条间细细密密地穿过。爷爷手里的茶腾起氤氲的热气,熏烫了爷爷苍老而干枯的手学。他一手握书。一手揽着我斜靠在躺情的木质扶手,指着书中的诗句读给我,身体也跟着一下一下地晃。那时还读些别的乘法表和《三字经》,可爷爷最喜欢的还是诗。那时的我还不大识字,更不懂多少含义,只记得爷爷眉稍斑白,眼神清亮。

我上学以后,爷爷便回了故里。日光空转,摇椅落灰,背过的诗像喝过爷爷的茶,喝下便忽忙了味道,尽又苦又烫,只到搬家后,我又来到这个阳。

灰尘堆积的摇椅失去了原本的木色,一侧扶手压的椭圆,我和爷爷靠着的重量还如有实质。窗台的花盆抵挡不住耀眼的阳光。我看见爷爷放茶的小案上满是渗入本纹深处的茶渍,才想起自己小时候背诗也有过不耐烦,一次次推翻爷爷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洒了满桌。可爷爷似乎真的不曾对我发过火,只是好脾气地摇着摇椅,拖长了音吟诵。

爷爷真的很喜欢诗,只是他的年代风浪飘摇,没有无风无浪的阳台给他盛放诗情画意。他也就把可望不可及的读给我听,希望我终有一日能明白诗的含义,明白他在太平年代最大的喜悦。从此以后,上方阳台,我与爷爷二人,春有“虫声新透绿窗纱”,秋有“无边落木萧萧下”,冬有“窗含西岭千秋雪”,复有“梦觉流掌时一声”。

我恍然听见呼唤旧梦的流莺,突发奇想去寻找儿时那本旧诗集。它被放在柜子深处,被我拉扯得零零落落的书页被包书纸修补得整整齐齐。内页被我撕去的半边,也用半页硬纸严丝合缝补上了。那页纸上有我第一次拿起笔,用手指拍着,被爷爷大手裹小手写下的名字。那字竟完好无损地穿过内页海沟似的伤痕。新补半页上的半个字,也是孩童般圆镜。那是爷爷摸仿我的字迹补上的!我的感动无处安放,快要落下泪来,原来他小心珍的不仅是诗,还是笨拙而幼稚的我。

爷爷该比回忆中更老了,时光会染白他的眉稍。深他的眼角,你能否老得再慢些,便是我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