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暖橘柚，一院满柚香。

直至现在，最馋的仍是阿婆种的柚子。

天像是偷吃了橘子酱，蹭在脸上，染䒩了树梢。柚香扑鼻，天也醉柚花，云脚乱蹒跚。“阿婆！阿婆！柚树开花啦！是不是快啦？” “欸，欸，还要好久呢。不急，不急……” 我低头叹了口气，撑着下巴，看着那星星点点的月白，嘴巴似乎已经尝到那甜滋滋的味道了，口水在嘴中密集……小柚子哇，小柚子哇，你什么时候才能吃呢……

柚花悄睡在翠叶的梦间，它淡香的呼吸如流萤的金翅飞在湖畔，飞在迷离的草际。柚树那阔阔的树叶糊上月的清辉。我呼哧呼哧的抱着水桶，舀着一勺又一勺的水，直直往根里灌，喝得饱饱的，你是不是就能快点长大啦？我期待的想着。“欸，欸，不能浇那么多啦！”阿婆急急喊道，“喔……”我低低应道，那要怎么才能吃上柚子呢……水渍淌了一地，泛着月的银辉。

晨起，四处寻阿婆，却在柚树下间瞧见阿婆呼哧呼哧得抱着肥料，一点点，一点点地往树下洒。满是皱纹的手，在叶间翻舞，眼中的怜爱之情似要溢出，嘴中还在念叨着什么。我猜，阿婆一定像我一般，希望柚子快快长大吧……

酴釄落尽，犹赖有柚果。“阿婆！阿婆？阿婆？有小柚子啦！快点摘下来吧！” “诶，不急，不急呢！小馋猫，再等等，再等等……”那好吧，我覆着手，学着阿婆踱过柚树，微微摇头……

院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桉桉，看什么来啦？” “柚子！”我惊奇地叫道，眼中盛着熠熠星光。急不可耐地，撕开它黄澄澄的外衣，剥出果肉，在我眼中，那是月牙，是我心中的白月光。轻轻咬破，汁水蔓延在舌尖，味道淡淡的，清冷甘甜，似粒粒糖丸，沁心。

我喜柚子，独喜阿婆的柚子；不忘阿婆在柚树下的忙碌，也不忘柚果的清甜。

水晶帘动微风起，又闻，满树柚花一院香。

小山谷里的稻浪推涌，美好的稻香翻腾着。慢慢地，绚丽的云霞被浣净了，柔和的晚星遂一一就位。

——张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