彳亍在墓地的小路上,我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打颤。
昨天母亲愤怒的嘶叫还回荡在耳边,父亲带着我搬过新家,就带上一盒烟扯上门离开了。好像母亲还会回来,给我做蛋炒饭。我呆滞地坐在床上,低头瞧了瞧地上摆放着的大大小小的箱子。过去平常又珍贵的回忆被狠狠囚禁在这些牢笼里,我捉摸不到那隐隐约约的美好了,应该再也不会了。
深呼一口气,我推开门,午后刺眼的阳光涌进屋来,眼睛有一丝酸痛。这里是乡下。
我一阵无语,摸摸口袋,确定带了钥匙,便反手锁好门,吃力地迈起沉重的步伐——我准备去散散心。我经过车边,看见车窗映有我的样子。浓密的黑眼圈,真是丑极了。真搞不懂我怎么还有闲心外出。
看向前方,是一望无垠的田野,还有天际朦胧的山峦,附近坐落着几户人家,院子里都是空荡荡的,仿佛被荒废了一般。继续顺着泥巴路走,田边的小屋越来越少,不知走了多久,天色也不早了,地平线上的半个金盘还在往下嵌,我停住脚步,沉默地凝视着天边的霞光。夕阳落后,是渐近的黑暗。
我迷路了。像是恐怖片安排的剧情一样,我迷迷糊糊游走到了一片墓地。思绪瞬间被打乱,我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地走进土堆群中,恐惧战胜了忧伤,我再也镇定不下来,飞也似地奔向来时的路。冷汗包裹了我,前方好像亮起了曙光。我的眼泪顺着睫毛掉落下来,被我一颗颗甩在身后,那些咸味的液体里是我与父母再回不去的记忆,那是坍塌的积木城堡,是笔刷上的绿色颜料,也是相册里罩着保护膜的相片...
冲出了墓地,我缓缓降低速度,眼泪淌湿了地面,充盈着我的眼眶,我顿了顿。前方出现一道强烈的光,正疯狂地晃动,视线越来越模糊,我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是父亲拿着手电筒在寻找我。我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慢慢地向前走。一步、两步、三步...
手电筒的光驱散着黑暗。
“是兆儿吗?你怎么在这!快跟我回家!”
“那不是我家。”
父亲一怔,又不做声了,只是用力抓住我的手快速地往汽车那边走。
在我看来,这是漫无目的地走,于是我闭上了眼睛,直到我上了车。
我愣住了——母亲就坐在副驾驶上。
“妈?”
那一刻,说不清是惊喜还是害怕,我又哭了。数不明白这是今天流的第几滴泪,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救赎重温了呼吸的感觉。这一切戏剧性的安排让人措不及防。但并不惹人讨厌。我抱住了她。
多年后。
“兆儿,一个人走夜路怕不怕呀?”现已满目沧桑的母亲回忆起这件事后问我。
“我那时还是个小姑娘哩,当然怕啦!要说现在的话,”我笑了笑,“当然不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