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幽幽,一弯小径叩在老态龙钟的柴门上,院子里芜草丛杂,野菊恣肆。来这人迹罕至之处,我只想拜访那位为千万人不解也为千万人称赞的圣哲一一庄子。

我虽知庄子备受赞誉,却也心存疑惑。庄子曾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前往,希望把国事托付于他。庄子稳持钓竿头也不回,一句“吾将曳尾于涂中”劝退二人。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身居朝堂,以道引民,是多少圣贤之士毕生的理想,彼时生活困窘的庄子,何以拒绝如此良机?“庄生晓梦迷蝴蝶”,在半梦半醒之间追问是蝶是我,未免有些荒唐?斥鹰腾跃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笑大鹏扶摇万里而上绝云气负青天,小大之辩于世人何益?这些惊为天人的言辞,我却不解其意。庄子何以值得如此盛赞?

久叩门扉无人应,唯有穿林打叶声,那是风流连的脚步。我徘徊于庭院中,杂草没过小腿,掩映间一簇野菊花,淡雅质朴的香气,随风遨游在天地间。此处似乎没有一丝古贤圣哲居住的痕迹,庄子果真居于此处吗?但这独立超脱的尘世一隅,这绝赞的清幽雅静,却又恰似庄子超然物外的独特品

“庄子确在这里住过。”我循声望去,是一只乌龟慢慢地爬着,身上沾满污垢。“先生向来与众不同,他曾以我为喻,拒绝了官场的邀请,宁愿如我这般在泥潭里打滚。哈哈,其实泥潭并不脏,脏的是官场,是那些追名逐利之人的心。像先生这般逍遥自在之人,安能受高官厚禄之缚,为凡俗政务所累?先生向往的,是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这片天地才是他的归宿。”语气里满是阅尽沧桑后的赞赏。

“庄子早已去了,但他从未离开。”不知何时,一只蝴蝶翩跹飞落在我肩头。“庄周梦蝶…"我看着蝴蝶喃喃自语。“不错,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于花间大笑,我们在梦中飞舞。凡夫俗子总想抓住现实的绳索,只有先生这般的大智慧者才能如此洒脱怪诞而可亲可爱。人们在生活的漩涡中随波逐流,鄙夷着蜩与学鸠的浅陋,却忘记了自己也不过是浅陋的蜩与学鸠。”蝴蝶飞离我的肩头,空中到处是庄子轻快的舞翅,任何赞美之词此刻都是赘余。

风停了,竹林静默下来,野菊花依然洋溢着生命的不羁与自然的香气。我掩上柴门,循着来时的羊肠小径离去。无须再多问,我已了然于心。

庄子，你用看似荒唐的笔锋,鞭笞着更加荒唐的社会,你把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人生境界留给了长期被世俗侵蚀双眼,被私欲禁锢心灵的我们。我原不该来此处寻你,因为天地才是你的家,无限宽广与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