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不能吃老酒的。只能吃酒酿!”这是妈妈将我从酒席旁赶走时经常说的话。对此我自然是不满的,却只好灰溜溜地去恳求在厨房里忙碌的外婆做一碗酒酿圆子解馋。这时总是能得到满足的。
现在我面前的一碗酒酿圆子,透亮着,让人感到朦胧。我却不急着吃,而是隐约想起了很小的时候武侠剧里的那句“酒酿小圆子,小不啦哒甜酒酿——”。于是酒酿圆子吃在嘴里,便似乎真的更甜了几分。这酒酿,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小时候的我最喜爱的甜食。
那时吃酒酿圆子的时候只觉得甜,略带酒的青涩。却不会致醉,浓而不腻,酒酿从来都是滚烫的。眼巴巴地待锅内水中一颗颗小圆子浮上表面:他们在锅内旋转,旋转着,跳跃,向上跳跃着。刚浮至水面便被一并掠去,滑入甜甜的酒酿中,瞬间热气从本平服的酒酿表面升腾起来——似乎还带着些清甜的气味,只留下锅中的水依然沸腾着。这动作从来都是一气呵成,多是外婆所为。我曾想过尝试,但总会被拒之门外,又附上一句“危险”便不了了之。似乎我只有尝味道的份。三下五除二地“了结”的童年。
现在偶尔被带去“吃酒”还依然会在这富丽堂皇的会场点上一碗酒酿圆子。耳边的大人们的交谈声这时似乎并未显得嘈杂,有些熟悉地轻轻滑入散发着温热的酒酿里,与其融为一体。瓷勺与瓷碗碰撞着,不时发出清脆的声音,却不显得多么精贵,只感到十分的熟悉。大人也吃酒酿圆子,只是与小孩子的吃法不同:盛在偌大的瓷碗的酒酿圆子在大人们的招呼声中被分发到各个小碗里,随着转桌一圈的快速旋转,大人小人的面前总都会摆着一只盛着酒酿圆子的小碗。大人们通常是慢慢品尝,用汤勺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着,像是对这美味的下肚心存不舍。聊天总是必不可少的事,谈天说地,饭桌上似乎没有一刻是冷清的。偶尔激动时便手舞足蹈起来,也一时顾不上汤勺还在刚吃了一半的酒酿圆子里搁着;这时的孩子们却完全自得其乐了,插不上大人的话,自己便不觉开始狼吞虎咽了,三口两口碗便见底——通常是伴随着一阵满意的饱嗝。酒酿圆子的甜味从来没有改变过,依旧能够感受到酒的青涩,酿的甘甜。我依然只能做一个“尝味道”的人,但所能够感受到的却不只是那种嘻嘻笑笑地“装疯卖傻”带来的快乐了——现在回想起来竟还觉得好笑。只是感觉那种历久弥新的酸甜情怀,是酒酿圆子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让人想来依然觉得幸福——即使我只有尝味道的份。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也正是这酒酿的圆子所能带给我的感受。这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觉得被眼前从碗里升起的迷雾蒙了眼,恍恍惚惚,如梦如幻。似是这迷雾是从沸腾着的锅里升起,又让人想起了那句伴随着拒绝的“危险”……
这甜酒酿的香,就像风似的飘了三千里,却依然不带一丁点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