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

初一 叙事 751字
2025-08-30 09:34:56

玻璃罐里的萤火虫标本在台灯下泛着微光,六边形的罐口还沾着那年夏夜的露水。每当我转动这个琥珀色的容器,那些沉睡的光点就会在墙上投出细碎的星子,像极了苏茉头发上跳跃的月光。

初遇她是在生物角。蝉鸣撕扯着九月正午的阳光,我正踮脚擦拭蝴蝶标本盒,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响动。转身时撞见蹲在凤尾蕨后的女孩,碎花裙摆沾着泥浆,掌心托着只断翅的碧伟蜓。"要滴甘油保存,"她仰起雀斑点点的小脸,"课本第78页有示意图。"

我们的友谊始于那罐共享的福尔马林。苏茉总能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奇迹:图书馆天窗缝里的螳螂卵鞘,操场冬青丛中的叩头虫,甚至从食堂泔水桶救回一窝透明的水蚤。她教我如何用绣花针固定蜻蜓薄翼,在解剖镜下我们为瓢虫背斑的数量打赌,输的人要吞下她自制的"昆虫饼干"——其实只是奥利奥碾碎拌麦片。

深秋的梧桐树下藏着我们的秘密基地。她会把新捉的蟋蟀装进火柴盒,盒盖上用荧光笔写着拉丁学名。某次我失手打翻她收集半月的沫蝉标本,那些米粒大小的翠色生物散落在枯叶间,像撒了一地翡翠。苏茉蹲在地上捡拾了整整三个课间,睫毛在夕阳里投下颤动的阴影:"它们活着时能吐出比身体大七倍的泡沫呢。"

裂痕出现在初雪那天。我弄丢了她最珍贵的南洋大兜虫,那是她父亲出国考察带回的礼物。她在实验室门口红着眼眶大喊"再也不要见到你",寒风卷着雪花灌进我们之间突然空旷的走廊。直到两个月后的雨夜,我在储物柜发现塞满折纸昆虫的玻璃瓶,每只翅膀都用针管笔写着"对不起"。

此刻生物教室的灯光温柔地漫过标本架,苏茉正伏在显微镜前记录新发现的蚜虫变种。她突然举起载玻片,透过那些扭曲放大的复眼,我看见自己变形的笑脸倒映在她瞳仁里。窗外的蝉又开始不知疲倦地鸣唱,而我们的夏天永远封存在这罐闪烁的星光中,如同被树脂包裹的远古昆虫,鲜活地凝固在某个特定的时空琥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