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樟木箱里,藏着一枚比我手掌还大的军功章。铜质的五角星被磨得发亮,背面刻着模糊的“1952”,红绸绶带褪成了浅粉色,像一朵风干的映山红。
“这是用战友的命换来的。”爷爷总在阴雨天摩挲着勋章,指腹划过边缘的一道深痕。那年他才19岁,在朝鲜战场上当通信兵。一次炸断电话线的任务中,班长为了掩护他,扑在他身上挡住了弹片。“他最后说‘告诉俺娘,俺没给她丢人’……”说到这儿,爷爷的声音会突然哑掉,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仿佛又看见雪地里那抹永远倒下去的军绿色。
去年学校组织“红色故事”演讲,我第一次鼓起勇气问爷爷:“您后悔去打仗吗?”他沉默了很久,把勋章别在我校服上。冰凉的金属贴着胸口,我忽然想起爷爷总说“现在的白米饭,是他们没吃过的甜”——他的右手食指少了半截,是当年冻僵后为了握紧枪栓生生冻掉的;他从不买新衣服,说“补丁摞补丁,才对得起牺牲的人”。
那天我站在讲台上,没有背华丽的稿子,只是讲了爷爷的军功章和那碗“没吃过的甜米饭”。台下忽然很安静,后排的女生偷偷抹眼泪,班主任老师红着眼眶朝我点头。下台后,我把勋章还给爷爷,他却摆摆手:“戴着吧,现在的和平,该你们守了。”
此刻,勋章正躺在我的书桌上,阳光透过窗棂,在五角星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我忽然明白,爱国从不是空洞的口号——它是爷爷冻裂的手指,是班长未说出口的牵挂,是我们这代人笔下的每一个字、脚下的每一步路。这枚军功章,早把“中国”二字刻进了我的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