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竹筏漂在漓江上时，我才真正明白古人为何说"千峰环野立，一水抱城流"。这里的山不像山，倒像神仙宴席上打翻的玉雕——有的似青螺倒扣，有的如巨象汲水，九马画山的岩壁间还藏着奔腾的骏马。江水绿得能揉出汁来，云影掠过时泛起银鳞，恍若巨龙在翻身。

水墨为魂

清晨薄雾中，群峰化作深浅不一的青灰色块。渔翁撑着竹筏划过江心，惊起白鹭掠过馒头山，恰似笔尖在宣纸上甩出的飞白。当阳光刺破云层，碧莲峰瞬间变成剔透的翡翠，山脚的凤尾竹在波光里摇曳，给每块岩石都绣上流动的金边。此刻方懂"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的妙处。

岩骨生香

银子岩里藏着座倒置的森林。钟乳石从洞顶垂落，有的像冻住的瀑布，有的似盘结的龙鳞。七彩灯光下，雪山飞瀑泛着蓝光，独柱擎天折射出彩虹，音乐石幔被水滴敲出《刘三姐》的调子。触摸着冰凉的石笋，仿佛能触到百万年前海底的月光。

烟火人间

暮色染红半边天时，遇龙河畔燃起橙黄灯火。阿婆们兜售着艾叶粑粑的甜香，竹筒饭在炭火上滋滋作响。岸边传来竹笛声，穿蓑衣的老汉指挥鸬鹚捕鱼，鸟喙划过水面溅起碎钻般的光点。对岸传来山歌："山中只有藤缠树哇，世上哪见树缠藤..."歌声荡进星子闪烁的峰峦间，惊醒了沉睡的喀斯特群山。

离开桂林那日，我把漓江鹅卵石装进行李箱。这块布满环纹的石头，藏着20亿年前海底的秘语。忽然想起徐霞客在此盘桓四月仍不舍离去——原来山水真能醉人，且这醉意会随着年岁愈酿愈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