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地打在教室玻璃上,我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梧桐树影,恍惚间又看见那片深褐色的蝴蝶标本在阳光下振翅欲飞。书包夹层里藏着的信封微微发潮,远方寄来的信笺上,墨迹被雨水洇开的痕迹像极了蝴蝶翅膀的纹路。
去年深秋,我们在校园的梧桐树下埋下时光胶囊,阿梨满怀憧憬地说要带着那片蝴蝶标本去海南看红树林。然而,临行前她却被意外调去新疆的戈壁滩。临别那天,雨丝绵绵,她紧紧握着我的手,把蝴蝶标本塞进我手心,眼中闪烁着不舍:“等我回来,我们一起追逐蝴蝶。”此刻,我轻轻摩挲着标本玻璃罩上晶莹的雨珠,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的话语。闭上眼,我仿佛又看见她骑着单车掠过校门口的香樟树,车筐里躺着两颗橘子味的糖果,在雨中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那是我们友谊的见证。
夜深人静时,我总会在台灯下展开那封来自三千公里外的信。泛黄的信纸上还沾着塔克拉玛干的沙粒,字迹被风沙磨得模糊:"这里的星星比北疆更亮,像撒在天鹅绒上的碎钻。"她说戈壁滩的沙狐会在月夜下追逐影子,说牧民帐篷里的馕饼裹着葡萄干的甜香,说当第一朵胡杨花绽放时,整个沙漠都在下金色的雨。
周末的午后,我常常坐在教室后排的窗边。斜阳把梧桐叶的影子投在课桌上,恍惚间竟像极了阿梨信中描绘的胡杨林。风掠过树梢时,我总错觉听见了驼铃的叮当声,听见她在信里哼唱的那首塔吉克民谣:"沙丘会记得每一粒星光,就像戈壁记得每一声驼铃。"
前日收到她寄来的明信片,背面粘着儿粒金黄的沙粒。她说这是她在沙漠里捡到的星星碎片,要等我攒够足够的沙粒,才能拼出完整的银河。我把沙粒装进玻璃瓶,和蝴蝶标本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每当夜风穿过窗棂,沙粒便在瓶中轻轻旋转,仿佛载着远方的思念,在月光里跳起轻盈的圆舞曲。
暮色渐浓时,我望着天边最后一片梧桐叶飘落,忽然明白思念就像这片被风带走的叶子,即便飘向千里之外,也永远带着故土的温度。那些落在远方的思念,终将在某个黎明破土而出,长成跨越山海的蝴蝶。